楼主大人

不要和原著比较,不要问出书,不要到官方周边衍生去安利,不要和文盲黑子脑残对线

© 楼主大人
Powered by LOFTER

《风起云深》47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风起云深》总目录

本期片段:(三十三鞭警告)

视频曲目,林海《独角戏》


四十七、山雨乘风来(四)


金麟台上,琴声淙淙,一日未休。

《抚灵》是蓝忘机特地为魏无羡调理灵脉、休养身体而作,以灵力弹奏此曲,有安抚元神、疏通经脉、催眠助疗之效。因为魏无羡在芳华殿的寝居暂时无法住人,蓝忘机便将魏无羡转到绽园的客房里,便于和蓝曦臣共同诊治。金麟台的医师们会诊之后,都想不通魏无羡为何留言不能用护魂草,又为何用剑伤自己。相比魂识激荡不稳,魏无羡目前最大的危险是失血过多,连体温都无法维持,好在发现及时,金麟台也不差补血提气的珍奇灵药,只要过了今夜便无大碍。

金凌煞白着一张脸,在芳华殿门口督看着侍从们把那些血淋淋的被帘器皿一样样搬出来,越发感到触目惊心,脑海里全是魏无羡浑身是血被蓝忘机抱走的样子,直到有人在旁边大喊了一声:“金凌!”

蓝思追对蓝景仪道:“景仪,不可称谓不敬。”

蓝景仪道:“你喊他半天‘金宗主’,他不是也没听见吗?”

金凌抓住他们道:“怎么样了?”

蓝景仪看了金凌一眼,闷声道:“还能怎么样?昏迷中还时不时唤一声含光君的名字,应该是怕含光君担心,连晕都不敢晕过去,看着就难过。金凌,不是我说你,魏前辈每和你在一起就出事……”

蓝思追立刻拉住蓝景仪,低声喝止:“景仪,魏前辈上次和我们说什么,你忘了吗?”蓝景仪这才住了嘴。蓝思追道:“魏前辈把自己锁在门里,将金凌推出来到底为什么,还是你和我分析的,你却偏要在这里讲气话。”

金凌问道:“为什么?”

蓝景仪斜眼看了金凌一眼,道:“撇清关系保你呗。他从来都这样,就怕牵连他人。”

蓝思追拉了拉蓝景仪的袖子:“别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受。”金凌没说话,他自己也隐隐觉得,魏无羡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不管怎么说,他带魏无羡去玉琼陵,多少都有几分让其给自己父母赎罪道歉的意思。若他单独和魏无羡留在屋内,魏无羡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是百口莫辩。即使江澄出来说去玉琼陵是自己的主意,外人也会觉得是在包庇,毕竟江澄包庇的事也做得不少。

蓝思追道:“魏前辈应该是来不及和你解释,现在心里一定也担心你。那边我们帮不上忙,便过来看看你这边缺不缺人手。”

金凌道:“他把我推出来的时候,可没担心我会怎么想……他这个人,真是……”他又气又忧,无处排泄,只好一拳打在旁边的圆柱上。蓝景仪本意就是过来骂金凌两句解解气,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金凌平复了好久才道:“金麟台别的不敢说,无论多珍贵的灵药都有。你们放心,我已经让金闵过去了,不管需要什么灵药,都可用我的腰牌直接从库里拿。”

蓝景仪道:“现在不是灵药不灵药的问题,几个宗主和医师们都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因何诱发,又为何不能用护魂草,各执一词商量不出个对策。除了扎针和补血气的药,什么都不敢用。”

蓝思追道:“你带魏前辈去玉琼陵,可是让他看到了你母亲遗容?”

金凌道:“其实也不算。虽说冰棺晶莹剔透,但依我兰陵金氏习俗,先人遗体上覆有百朵金星雪浪牡丹花,也就隐约露出一点脸和手。冰层之下,尸体不腐,花朵永生,连我也看不清父母长相。”

蓝景仪道:“别说一点,我们蓝氏子弟都知道,绝不可在魏前辈面前提你母亲,那是他心里最大的痛。”蓝思追垂眸道:“身在人间,心在炼狱,含光君果然是最了解魏前辈的人。鬼将军也说过,魏前辈心里从来忘不了对他好的人,上辈子他为了乱葬岗上的温氏遗族,失去太多了。”

金凌红着眼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是觉得他和我娘彼此都应该想再见上一面。”

蓝思追拍拍金凌的肩膀,改了个称呼道:“金凌,我们都知道不关你事,还有上次在赤金谷,我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完,蓝思追看了看蓝景仪,蓝景仪才勉勉强强道:“上次在赤金谷我也有错,不该上山来帮你……哎呀也不是不帮你,就是应该听魏前辈的话,在下面待着别动,随便你怎么闹大小姐脾气。”

金凌一拳打在蓝景仪胸口,道:“行了,知道了,说话难听就少说两句。”

蓝景仪气得瞪大眼睛:“你……”

蓝思追赶紧站中间把他俩拦住:“你俩真是……”正说着,绽园那边的琴声停了。蓝思追道:“景仪,你先回去看看。”蓝景仪点点头,赶紧回去了。

金凌看着清扫的下人端着盆黑红的污水出来,皱了皱眉道:“思追,陪我走走。”

两人走在路上都不怎么吭声,心情皆是沉郁。走过小佛堂的时候,蓝思追突然道:“莫玄羽骚扰同门的事是不是就发生在小佛堂?”

金凌道:“其实具体在哪里发生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酒后发疯,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兰陵金氏怎能容他。”金光瑶对当时发生的细节封锁严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金凌作为晚辈也不好多问。

蓝思追沉思片刻道:“昨日我与金阐喝酒,他无意中提到,四年前莫玄羽就是在小佛堂出事的。”

金凌道:“事发在深夜,他如何知道?”

蓝思追道:“当晚,他听侍卫们说金光瑶赏了莫玄羽许多好玩的小法器,便想去讨来看看,结果恰好看到莫玄羽偷偷出门。他一路跟着,看到莫玄羽径直进了小佛堂。他本想跟进去,结果被侍卫拦住。之后没多久,莫玄羽就出事了。”

金凌道:“大晚上的,他哪是想去看看,以前抢莫玄羽的东西抢得可不少。”

蓝思追道:“他看着莫玄羽被人押出来时,还幸灾乐祸拿石头扔了莫玄羽,所以心里一直有悔。”

金凌冷哼一声道:“他干得出来。别说莫玄羽了……”

蓝思追道:“莫玄羽是不是喜欢花?金阐说,魏前辈在他面前忽然晕倒那次,好像说了一个花字。”

金凌道:“莫玄羽一直就不太正常,我向来和他也不对付,哪知道他喜欢什么。金阐就是怕自己在莫玄羽的复仇名单上,才求了我弄什么认祖仪式。他这个人,仗着身边人多,从小就爱呼三邀四地去欺负别人,单打独斗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他看了看身边白衣飘飘,步姿沉稳的蓝思追,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金凌从小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如何与朋友相处,看到蓝思追和蓝景仪亲密无间的样子,要说半点羡慕没有,那肯定是骗人。想到蓝思追是特地过来安抚他,他忽然第一次有了和别人聊心事的冲动。金凌停住脚步,看着蓝思追认真道:“思追,虽然我爹娘的死和魏无羡都有关系,但是他救了我很多次。当年那些事牵涉了太多原因,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可怪谁恨谁,我爹娘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蓝思追看向金凌,只听他继续道:“我最近也想明白很多事,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娘绝对不愿意看到我恨他,所以我才带他去玉琼陵,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信我吗?”

蓝思追认真道:“我信,景仪和子真也信。”

听得蓝思追如此说,金凌胸中流过一阵感激的暖意。他低声笑了笑,道:“有时候想起来,还真感谢那几只把我们引到一起去的死猫。”

蓝思追道:“金凌,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忘记仇恨。魏前辈曾说,记着别人对你的好就够了,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金凌心里畅快了很多,道:“嗯。”

蓝思追忽然道:“金凌,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金凌道:“你尽管说。”

蓝思追道:“我记得兰陵金氏收藏了一把匕首,原来为一位刺客所有,刀面上能看到死在刺客手下的亡魂。据我所知,这是一把剖魂刀,顾名思义,可将魂魄分裂剖出。”

金凌道:“这把匕首是岐山温氏之物,原来为我小叔叔所收藏。但是具体怎么用我不清楚。”

蓝思追道:“不知金宗主可否割爱,将匕首借我参详。”

金凌知蓝思追品性为人,绝不会拿去妄作胡为,当下便道:“好,我拿给你,你跟我来。”

蓝景仪一跑回来,坐在檐下的欧阳子真便把人拦下了,示意他小声:“别进去,现在含光君一个人在里面。泽芜君和医师们去商量药的事了。”

蓝景仪道:“江宗主和聂宗主呢?”

“走了。”欧阳子真用手指了指屋里,小声道:“发火了。”说完,全身抖了一抖。蓝景仪露出惊讶的表情,欧阳子真再次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两人坐在屋檐下的茶案旁,默默喝茶。不一会儿,他们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哼唱,声音很小,旋律和缓宁静,迂回百转,似是思念无期,又似情谊缱绻。欧阳子真疑惑地看向蓝景仪,做了一个“含光君”的问句口型。

蓝景仪听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在大梵山……”

魏无羡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浮浮沉沉间,偶尔听到琴声或者有人和他说话,便会努力做出些回应,哪怕只能略略勾勾唇角,或是低低“嗯”一声。直到有人在他耳边柔声道:“魏婴,睡吧。”他才偏头彻底的昏睡过去。

蓝忘机退下衣物,将一片冰凉的魏无羡揽入-怀里。这具身体与当年屠戮玄武洞中他抱着的那个完全不同,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丰神俊朗、潇洒恣意、一腔热血,让他难以再移开眼的男子,如今同样爱他敬他,愿倾尽此生与他相守。

蓝忘机忆起他二人在洞中无粮无水的七日,魏无羡虽有他的灵力续命,却也渐渐支持不住,陷入深度昏迷,再不能和他贫嘴。当他灵力耗尽,再无剩余给魏无羡时,他不是没怀疑过两人会葬身于那里。

人在将死之时,总是会比以前勇敢。蓝忘机第一次放肆了一回,将躺在腿上的人抱到了怀里。那一刻,合葬这个词从他脑海里闪过,他便知道,这个推开藏书阁窗户,塞给他两只白兔的少年,再也走不出他的心了。

那一滴化不开的浓墨,终于凝成了刻骨铭心的心曲。

忘羡,忘羡,忘的是满壁规训,念的是一纸无羡。

在那个没有出路的山洞里,他哼着那支藏在心底最隐蔽处的旋律,抱着魏无羡扛过一次劫难,那么这次也可以。蓝忘机就这样拥着怀中人,低声浅吟,直至夜幕降临。

一声惊雷划过天际,随之而来的轰鸣震得金麟台亦微微颤动。暴雨忽然而至,重重地拍打着窗棂,噼啪作响。好似十四年前他跪在蓝氏祠堂中血淋淋的一夜,可他再也不允许自己像十四年前那样,任凭命运带走这个人。

十四年前。

暴雨击打着祠堂上的瓦顶,哗哗如击鼓。蓝曦臣站在祠堂上,两侧肃静而木然着坐着几十位长老,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似父亲灵堂上的白幡,让他感受到不堪承受的压力。

蓝忘机跪在祠堂前的冰冷石板上,除了他那张苍白的脸,污秽不堪的云纹校服早已显不出半分白色,像是要与这堂上诸人界限分明。他将长发拨到胸前,褪去上身的衣物,露出肌肉精实的上半身。

蓝曦臣这一生,从未对他人使过心机,唯独对他这个弟弟。在夷陵山洞外听到蓝忘机说的那些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跪在地上卑微细语的人,是平日里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蓝忘机。面对叔父的呵斥,蓝忘机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什么好解释的,那双眼里透出的视死如归让蓝曦臣害怕了。在场皆是德高望重、灵力高强的蓝氏修士,若一拥而上,将灵力耗尽、浑身是伤的蓝忘机拿下并非难事。可他们要的,并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蓝曦臣明白,若要让一意孤行的蓝忘机回云深不知处,必须要让他先把魏无羡送回乱葬岗。

在蓝曦臣的暗示下,三十三名长老车轮阵上场,纷纷放水被蓝忘机打伤。蓝曦臣赌上蓝忘机刻在骨子里的自律守规,让他自行回云深不知处领罚。

活着回来领罚。

如他们所愿,蓝忘机回来了,端正地跪在他们面前,可他的心却留在了乱葬岗。

又一道惊雷劈下,照得蓝忘机冷如冰霜的脸在那簇倏然的亮光里一明一暗。蓝启仁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蓝忘机定定道:“忘机恳请,一次尽数罚完!”认下所有的罪,领下所有的罚,选择最快的执行方式,蓝忘机的语气毫无波澜,可蓝曦臣听得出,这是一场决绝的告别。他的弟弟归心似箭,归的却不再是这壁书三千家规的百年仙境。

蓝启仁脸上划过惊怒、悔恨、失望,颤声道:“忘机,你……”

众长老纷纷侧目,纵使沉默,脸上亦露出痛心之色。戒鞭之厉害,修真界无人不知。一鞭下去,锥心剥皮之痛,入肉一寸之伤,伤痕永不消退。犹是蓝氏比其他世家更重典严律,除了当年执意抛去家主职位的蓝翼,从未对门下子弟一次惩罚超过三鞭之数,遑论三十三鞭。

判此重罚,是因为他们都清楚,不夜天之后,仙门必定还会再行集结围剿乱葬岗。而这一次,蓝忘机绝不可再走出云深不知处半步,他们不能让蓝忘机在众目睽睽下,把身躯挡在魏无羡之前。但三十三鞭一次尽数罚完,几乎等于是往死里打,即便以蓝忘机的修为,也恐怕九死一生。可这样的死,也好过他们心里的好侄子、好弟弟、姑苏蓝氏这一代最顶尖的弟子被划为邪魔外道,从此身败名裂,和夷陵老祖一起遗臭万年。

此刻跪在堂下那个从来勿需他们担心,自小一言一行就被玄门世家立为楷模的蓝忘机,正缓缓以额磕地,再起来时仍是一如往常的腰杆笔直,跪姿雅正,面色泰然:

“请行刑。”

一道惨白的闪电从天而落,照得祠堂里所有人闭上了眼。戒鞭高高扬起,在随后的一声滚雷中重重落下。

“啪!”

皮肉绽开,一股殷红的血从蓝忘机跪坐的双腿下蜿蜒而出。蓝曦臣未有转头,只将戒鞭从第一个长老手上接过来,再递给第二个长老,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蓝曦臣不敢看,也不忍看,兄弟连心,每一鞭都打在他的脊梁,如同锯齿割裂他的手足。可即使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蓝忘机一错再错,将家族和他自己的名声葬送。

鞭响从第一次的脆响,变得慢慢夹杂了水声,在一片湿漉漉中一次比一次沉闷。地上逐渐血流成河,浮着着星星点点的禸沫。蓝忘机如端坐血池,手指抠进了大退的禸里。蓝曦臣的衣服下摆早已染上猩红,血液渗入鞋底,滋滋作响。轰鸣的雷声盖住鞭笞入禸的声响,暴雨带来的水汽却盖不住祠堂里愈发浓烈的血腥之气。

到第二十八鞭时,蓝曦臣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哥……”

蓝曦臣闭上模糊的双眼,不敢去看地上那个他从来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弟弟。他们母亲还在的时候,老是帮着蓝曦臣逗蓝忘机,说叫“兄长”太过严肃,要叫“哥哥”。从小到大,只在母亲面前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蓝忘机才偶尔叫过他一声“哥”。

蓝曦臣咽下满喉的心酸,颤抖着双手地将戒鞭交给了下一位长老。那位长老低头片刻,道:“今夜风雨,手发痹症。还请泽芜君代为行刑。”剩余的四名长老见状,纷纷找了借口,请蓝曦臣代为行刑。

“哥……”蓝忘机又颤颤地喊了一声,嘶哑如粗石划过。那一声之后,他硬挺着的身子直直朝一侧摔下去。蓝曦臣终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扶住了蓝忘机的肩膀。指间湿漉一片,不知是禸是皮还是血。蓝忘机脸白如纸,下唇已被咬烂一片,嘴角慢慢渗出血沫儿。冷汗顺着吞咽的侯结大颗大颗地往下流。蓝曦臣知道,隔着一层皮,那里面咽下的都是血。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望着,一双漆黑如墨,带着绝望的坚持,另一双浅淡如琉璃,带着绝望的哀求。

“哥……”蓝忘机微微动唇,却连声音也没有了。

蓝曦臣知道他所求,却也只能忍痛含泪道:“他手上人命无数,死罪难逃。仙门必会再行围剿,姑苏蓝氏责无旁贷。”

蓝忘机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忽然就熄了。他垂下了眼眸,轻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东西一颗一颗落在蓝曦臣手上,烫得蓝曦臣发抖。蓝曦臣哽咽道:“忘机,事已至此,救不得了。不夜天之后,连一直三缄其口的云梦江氏江宗主也立下死誓。阿湛,哥求你,放手吧。”

蓝忘机将额头伏在蓝曦臣肩头,从血迹斑驳的腰带中掏出一颗蜡丸放到蓝曦臣手上,推开了蓝曦臣的手,慢慢立直了身体。蓝启仁面向祖宗牌位,无视身后数人求情,面上却已老泪纵横。

蓝曦臣狠狠心走到了蓝忘机身后,第一次看清楚那血肉翻飞、白骨可见、几乎已经找不到地方下手的伤背。

他对准靠近蓝忘机肩部的位置,手起鞭落,将剩下五记鞭子尽数罚完。最后一鞭落下,蓝忘机一口血喷出,在一声沉闷的雷声中,重重砸在地上,血溅满堂。

“忘机!”

那一声炸地而起的苍雷,把书案后小憩的蓝曦臣惊醒过来。他从满桌的纸页中抬起头,见窗外雨势滂沱,电闪雷鸣接连而至,绽园的竹林被狂风暴雨摇得枝叶哗哗作响。

护魂草是当初蓝曦臣提议的方子,他知道蓝忘机不会怪自己。但他明白,这一次魏无羡若是再死了,他这个弟弟,可能就再也留不下了。

这声惊雷,亦震得昏迷的魏无羡动了动。

蓝忘机立时睁开眼,轻轻唤道:”魏婴。“

魏无羡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蓝忘机凑近了,才断断续续听到他说:“……湛……阴虎……我……毁了……”

蓝忘机瞪大了眼睛。

”魏婴,阴虎符至阴至邪,损你心性……“

”把它交给我,我陪你留守乱葬岗,生死与共……“

”阴虎符必须销毁……若你怨我,吾此身予你……“

这些话一遍遍在蓝忘机心头滚过,像一只大手将他的五腑六脏捏在一起。他早就料到,魏无羡那样的人,怎会让自己死于兰陵金氏的几只金羽箭,或是放任江澄一剑将他毙命。魏无羡是用自己的命,与阴虎符同归于尽,应了自己的一声哀求。

魏无羡从来没有变过,而是那时所有人都没有给他信心和耐心,包括蓝忘机自己。

他当年将昏迷的魏无羡送回乱葬岗,却未如约归去。那三十三条鞭痕,像重新揭开皮,火辣辣地痛起来。蓝忘机后来不是没想过,为何遍体鳞伤、灵力不济的自己还能在夷陵的山洞前,带着昏迷的魏无羡一举打败三十三名修为高强的长老。他那时太年轻,太过心急,以为不论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能承担得了。他小看了家族的决心,也高看了自己的修为,直到他以为自己会死在祠堂,然而蓝曦臣还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他能起身挪到门外的时候,才知道蓝启仁”刚巧“已经带着门下修士上了乱葬岗。之后不久,夷陵老祖身亡的消息传来,蓝忘机只觉一记霹雷直击天灵,将他从中劈开,流尽半生的血泪。

窗外风雨飘摇,蓝忘机贴住魏无羡的额头,微微哽咽。这时,他的小指被人轻轻勾住。

蓝忘机立刻回握住了。握紧了。

魏无羡缓缓睁开眼,蓝忘机却不在身边。他稍稍一动,便有人过来拨开床帘,轻声问道:“公子?你醒了?”

窗外像是刚下过一场雨,树枝和屋顶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洼里,一缕云中投下的阳光里,微微泛着七彩的虹光。魏无羡全身酸软,却急着问道:“含光君呢?他在哪?”

温宁道:“公子你别动,我……我去叫他。”

魏无羡心头一紧,连忙就要起身:“他没事吧?”

温宁赶紧伸手拦住他:“公子,你刚醒过来,还需要休养。”

这时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江澄端着一只碗走进来,看到魏无羡后又不知怎么的神色软了几分,把那碗汤药放在床头:“你的药。”

魏无羡问道:“这是什么药?”

温宁道:“公子,你放心,我们看到你的留言了,如今的药都只是补血气的。”

江澄挑了挑眉毛道:“就是妇人家喝的那种。”

魏无羡把那碗药拿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掉了,连苦味都没来得及回味,就问道:“你看见蓝湛了吗?”

温宁赶紧道:“公子,你千万……千万别动,我现在就去叫含光君。”说完,他看了江澄一眼,把空碗托盘一起收走出了屋子。

江澄道:“你现在就只知道问蓝忘机吗?阿凌快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回事?”

魏无羡道:“唉,这事说来话长,让阿凌担心了,他没怪我吧?”

江澄道:“差点被你吓出病来。别看这小子嘴犟,其实和阿姐一样,他那只狗拉肚子,都能担心得好几晚睡不着觉。”

魏无羡笑着问:“我比那条狗呢?”

江澄道:“不如狗。”

魏无羡道:“那不就对了。所以我还是担心我的蓝湛吧,你看见他了吗?”

江澄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我的蓝湛”给恶心到了,别开脸去,半晌没说话。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江澄,我要是出了事,只有蓝湛会活不下去。”

江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拍拍大腿,嗤笑一声站起来道:“行吧,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魏无羡叫住他道:“江澄,我和蓝湛……”

江澄打断他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姑苏蓝氏魏无羡。”

魏无羡不太清楚江澄失忆后,是否还记得江氏祠堂发生的事。当时他和蓝忘机关系未明,在江澄面前连连否认,如今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还是说清楚免得江澄阴阳怪气去恶心蓝忘机。魏无羡道:“江澄,我喜欢他。我说的……是那种喜欢,他在哪我就在哪,和哪门哪家没关系。世人对此多有偏见,我怕有损他名誉,只说与你知道。”

江澄背对着他,哼道:“难得,你魏无羡也有忌讳的东西了。”

魏无羡回呛道:“不服气?把你那一长串相亲条件减减就有了。”

江澄不屑道:“我又没病。”他回过身来,把一个江氏子弟门生佩戴的银铃放到桌上:“这个给你,若是需要,你知道怎么用。既然你没事了,我也该启程回云梦。你……若是下个月愿来,先差人给个信儿,免得到时候没排你的座位。”

魏无羡笑着道:”行啊,记得多熬点汤给我补补。“说起清谈会,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江澄,你还记得罗青羊吗?”

江澄道:“哪个罗青羊?”

魏无羡:“就是那个,在教化司的时候,我帮她挡了王灵娇烙铁的那个姑娘,那会儿我们叫她绵绵。我不久前才知道,她叫罗青羊。”

江澄把他打量了一下,目光甚为奇异,像是以前说起金光善时的那副鄙夷模样。

魏无羡毕竟和他一起长大,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想歪了,解释道:“想什么呢?人家早嫁人了,孩子都十岁了。她丈夫是个商人,最近亏了些钱,日子不太好过。你不是在找天子笑吗?蓝湛帮我存了几十坛,我过几日托他们给你送去,你要买可买不到了,那东家要留着闺女成亲宴客的。”

江澄道:“多少钱,我让人来结。”

魏无羡笑道:“结什么结,以前你给我结的酒钱早就不止这个数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清谈会缺人手,可以罗姑娘他们夫妻俩留下来帮忙。”

江澄道:“你把欧阳那小子塞我这儿还不够吗?”

魏无羡道:“子真可是我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你要看不上,我可马上要回来了。”

江澄道:“你安排完了吗?”

魏无羡道:“还没呢,江宗主你着什么急。我之前听阿凌说,你要带狼王回云梦去拜祭江叔叔,正好罗姑娘他们就在兰陵城外,她女儿手上有颗花草精,这一路应该够狼王食用了。子真知道他们在哪,你让他去办就好。狼王若是不方便,我匀你一辆马车,多一辆我也用不了。”

江澄白了他一眼, 道:“你是把我这个宗主安排得够明白的。”

魏无羡道:“你举手之劳嘛。”

江澄冷哼一声,习惯性地去摸手指,却摸了个空。两人对视了一眼,江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魏无羡道:“你还记得当初设在紫电里的那一半符咒吗?你把那半个留给我,若是我有了法子,再让人联系你。”

江澄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便拿出一张符纸,将自己半个法咒写在上面。魏无羡忍不住下床来看,刚站起来便一阵头晕,差点倒下去。江澄赶紧扶住他,道:“你这人真是死性不改,借个壳子还瞎折腾,你不翻天翻地要死吗?”

”嘎吱“一声,门突然从外面很不友善地被推开了,蓝忘机走了进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江澄。江澄自觉没趣,把那张符纸用茶杯压好,对着魏无羡说了句”别给阿凌惹麻烦“,便出了门。

蓝忘机关上了门,魏无羡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厚着脸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喊道:“蓝湛!”

蓝忘机走了过来,把他揽到怀里,半晌无言。

魏无羡由着他紧紧抱着,笑道:“你不问我吗?”

蓝忘机摇摇头,道:“我等你。”

这三个字让魏无羡眼眶渐热。以前他总认为,喜欢一个人是套犁栓缰,即便他甘之如饴,可还是常常不得不瞻前顾后。可蓝忘机愿意体谅他,耐心地给他绝对的信任和放手,这比什么都来得珍贵。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必因为蓝忘机许下道侣之盟而左右纠结,藏着掖着。这份爱,说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既然生死攸关,也应该由他们两个商量着做决定。

魏无羡凑近了些,正想着怎么说,笔尖闻到一丝苦味。他蹙眉道:“喝药了?”

蓝忘机道:“嗯。”过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兄长多虑。”

魏无羡把手放到蓝忘机心口处,道:“蓝湛,这次的事情或许有点匪夷所思,我得想想怎么说。说这个之前,我想先和你说点别的。”

蓝忘机道:“什么?”

魏无羡神采飞扬道:“我以前居然稳过你!”

蓝忘机稍稍松开他,深深地望着这个笑得灿烂无比的人。

魏无羡道:“那是我第一次,稳得不好,我要重新来。”

须臾,蓝忘机答道:“好。”

魏无羡扑过去,(脑补吧)这曾被他留在世上的真心,从来没有离开过。虽然剑魂镇魄的过程如此痛苦,但他找回了那段珍贵得不忍带走的记忆。那曾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拿命护他的承诺,何尝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尽头,粲然包围他的光。

看着那双浅眸下的青黑,魏无羡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微带歉疚的笑容,轻声却坚定地道:“我爱你,蓝湛。”

给百凤山那个情不自禁的你,给不夜天带我夜奔逃离的你,给夷陵山洞里伤心欲绝的你……

蓝忘机扯掉了那条“规束自我”的抹额。潮湿的亲勿里,交错着泪。当年那个噩耗传来时,重伤在床的他立时休克,蓝曦臣将他救醒后,没有阻止他拖着病体前往乱葬岗。若非阿苑还活着,也许他这一生真的会和魏无羡错过。他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养他喜欢的兔子。在过去十几年里,从来没有人懂他内心的愧疚。因为经历那么多之后,他才渐渐明白,当年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其实对于拯救一个人毫无作用。在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里,他不够勇敢,不够坚持,甚至不够成熟。蓝忘机比任何人都明白魏无羡死去时的绝望,满身鲜血、一事无成、无力回天,他又何尝不是。

一场劫难后的庆幸,由柔情似水变成了疾风骤雨,似要偿尽他们共同失去的岁月。

屋外一片雨过天晴后的满目清爽,被暴雨洗礼过的青竹挺立如斯,涛声阵阵。一缕斜阳洒在屋檐下的桌椅上,三个杯子挤在一块,看着斜对面一个孤零零的金边茶杯,不知又是少年们私下里的什么赌注玩笑。

 

————————————————

今天有时间先把后记写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就像我昨天说的,请大家在质疑人物关系和剧情逻辑设定的时候手下留情。因为本文已经到了最后二十章节,而收尾是最难的事情,为了避免烂尾,很多东西已经不能改了。你质疑我的设定和逻辑,就表示这个大纲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我就会迟更,或者退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设定,或者认为不符合你的解读,可以默默点叉叉。如果你觉得不吐不快,可以私信给我,我根据大家的意见适当调整。有时候大家的反馈是有建设性,并且可以吸纳的,但是人物关系网这种,比如魏无羡和江澄、金凌绝对不会再说话这种,希望不要出现了,我写都写了四十多章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并没有让他们上来就亲如一家人,我想仔细追文的人都明白这个逻辑是怎么回事。

然后,谢谢大家的彩虹屁,但墨香是忘羡的亲妈,我是云养亲妈,所以最亲的亲妈不论咋地,都付出得比云养的那个多,也比云养的那个好。可能你对墨香的写法有不同的看法,都不代表哪篇同人文能高明过原文去。因为对于一个故事来说,立人设和想故事是同时要进行的工作,而同人文写手考虑的只有故事,人设那一部分工作是不用考虑的。我们比她付出的少很多,连热度都是从她那里蹭的,所以千万别再说本文比原著好之类的,我万万当不起。捡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到现在都不舍得写出一个像江澄和魏无羡遇到的那种困境,这是我个人的局限性,也是一个业余写手和专业作家的本质区别。永远把第一的位置留给原著,是我们所有忘羡同人写手对墨香的感恩。


评论 ( 1172 )
热度 ( 18366 )
  1. 共1703人收藏了此视频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