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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45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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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片段:

金凌手脚冰凉道:“他用霜华割裂了自己的手臂,这才清醒了些。我……我赶紧带他回来,他一路上都叮嘱我马上带他回芳华殿,一刻也不能耽搁。谁知刚进门,他……他就把我推了出来,还把所有门窗都封死了。”

 

曦臣看着江氏银铃震动越来越快,他捏紧两指在魏无羡眉心中探了一下,将魏无羡接了过来,对蓝忘机道:“快奏《抚灵》!”

 

蓝忘机腾出手来,右手一扬,忘机琴从琴架上飞了过来,指落音起,一串悠扬肃古的弦音响起,血珠沿着细细的琴弦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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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山雨乘风来(二)


这是下个月云梦清谈会的请柬,内容和之前蓝曦臣收到的那封没有什么不同。可魏无羡拿着那封信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看了半晌,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上面的落款印鉴并不是江澄,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离”字。


金凌昨夜和江澄一起,从江厌离的遗物里翻出母亲的随身银铃,那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私印。据说是江澄和魏无羡一起送给江厌离的生辰礼,一人刻了一半,不想到头来三人皆分离。


在金凌的前十六年生命里,他对魏无羡的印象除了忘恩负义就是忘恩负义。“夷陵老祖魏无羡”几个字就是他的大忌,但凡沾上就是万恶不赦。当初,他打死都不相信行路岭上冒险救他、转移他身上恶诅痕的人,就是魏无羡这个“恶人”。然而随着事情真相不断浮出水面,魏无羡在赤金谷又为他舍命夺剑九死一生,令他对魏无羡的感情亦愈发复杂。金凌曾经十分矛盾,他父母的死,金光瑶和魏无羡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他却无法彻底地恨他们,尤其是魏无羡。直到在江澄的神识之境里走了一遭,看到当年江厌离如何为救魏无羡而搭上自己性命,金凌才明白,江厌离若地下有知,知道自己曾一剑刺穿魏无羡腹部,该有多么伤心。事到如今,他更看得懂,魏无羡望向蓝忘机的笑颜和江澄常常欲言又止的背后,是再也重建不了的莲花坞。

 

金凌从小无父无母,在族中没有朋友,孤僻矜傲的面具下,不过是个简简单单渴望亲情友情的少年。每次看到听蓝思追和蓝景仪等人聊起魏无羡带他们外出夜猎的各种趣事惊险事,金凌其实嫉妒得要命。他幼年登位家主,面对的压力越大,越明白家族和是非之间的抉择有多难,越懂得江澄这些年来的强势立威、不近人情。金凌早就知道,他对魏无羡有信赖,有喜欢,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由自主的亲近。就算江澄不提,金凌也有过带魏无羡到他父母陵穴的念头。


他需要与“魏无羡”这个名字和解,也需要与那个曾经对魏无羡恨之入骨的自己和解。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坐着,金凌回过神来,看魏无羡还坐着跟雕塑一样没动,忍不住道:“你是想继续坐在这里看这个印,还是去祭拜我爹娘啊?”

 

魏无羡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我换件衣服。”见他去取蓝忘机的素雪白衣,金凌立刻不乐意了,马上叫人送来一件素衣来。魏无羡平时起得晚,洗漱穿戴都随意利索得很,今日却郑重得像是在拖延时间。

 

金凌叫人把早膳直接送到屋里,坐在那里边吃边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泽芜君说他们要先谈点别的,让我晚半个时辰去。是不是封阴冢的事,兰陵金氏需要避嫌,是吗?”

 

魏无羡衣服穿了好几层,才盖住脖子上的红斑,道:“嗯。封阴冢分棺的事,你怎么想?”

 

金凌恹恹道:“我还能怎么想,半年前为了小婶……秦愫的事,族里就大闹了一场。再来一个,就更消停不了了……”这件事魏无羡知道,秦愫自杀后,金光瑶将其厚葬于玉琼陵。后来两人实属乱伦的丑闻暴露,兰陵金氏内部为了秦愫到底能不能入陵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昨日魏无羡在祠堂就没看见秦愫的牌位,着实唏嘘。

 

魏无羡道:“现在秦愫葬在哪里了?”

 

金凌道:“先在玉琼陵放着。她严格上说也不是秦老爷子的骨肉,秦老爷子云游无踪,我不敢交给乐陵秦氏的人,说实话,我都不知道秦老爷子还在不在。”

 

魏无羡满上一杯茶,对着金凌道:“当宗主可不比夜猎除祟简单,敬你。”

 

“做作。”金凌语气嫌弃地和他碰了一下,这口茶却喝得通体舒畅。他接着道:“前几日你让我查莫家庄,我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魏无羡忽地顿住,侧首道:“如何?”

 

金凌道:“那里的走尸早就清干净了,没留下什么线索。撇开鬼手不谈,在莫家庄作乱的走尸与附近其他几个庄子的情况出现时间差不多,应该来源相同,和一年多以前河间一带发生的地震有关。我听小叔叔说过,那次地震造成许多坟墓棺材破裂,陈年尸体曝于土外发生凶化,流窜到附近各个村庄去作乱。莫家庄离河间一带不远,过去数年都很太平,从凶尸数量和攻击力看,都比较符合那一波走尸之乱。我记得,那段时间从清河到兰陵,各处瞭望台都收到求猎讯息,小叔叔马不停蹄协调各家增派人手除祟,好在都是零散的走尸,很快就压下去了。”

 

魏无羡心里暗暗点头,他曾向蓝思追求证过,姑苏蓝氏千里迢迢到莫家庄除祟,也是来自于瞭望台。他伸手套上素白的外袍,道:“课业扎实,查得很细,分析也有道理,继续说。”

 

金凌得了鼓励,猜测更加大胆起来:“那只鬼手,可能是在地震当中被震了出来。”

 

魏无羡道:“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一个地方死尸太多,以邪压邪的办法也可能用得到。不过,能引起多地走尸之乱,看来那次地震起码得震垮半个乱葬岗啊。”

 

金凌道:“河间一带在射日之征时本就死了不少人,听说河底垫满尸体,连河床都高了。六年前那里出现了水行渊,又死了不少人。清河聂氏当时手忙脚乱,还是兰陵金氏出面帮忙,花了两年时间才把水行渊给除了。”

 

魏无羡扣上腰带,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水行渊是四年前被镇压的……你那天和我说,莫玄羽也是四年前被赶下金麟台的?是在水行渊镇压前还是镇压后?”

 

金凌道:“镇压后。唉,那个疯子……”他突然想到自己面对的这具身体,就是口中的那位“疯子”,悻悻改口道:“你不是刚给人领了名字吗?怎么还叫莫玄羽。”

 

魏无羡把靴子穿好,想金凌那个时候还小,便道:“把金闵叫进来,我仔细问问。”

 

金凌道:“干什么叫他,我也知道啊。那个时候水行渊刚除,小叔叔度化河底冤魂,在小佛堂斋戒,金子羽这个变态,竟然趁那个时候去骚扰他。”

 

魏无羡问道:“他们二人以前感情如何?”

 

金凌道:“我小叔叔可没你那特殊癖好,有病的是金子羽,不好好修炼,老赖在小叔叔这里。”

 

魏无羡净脸之后道:“泽芜君常来金麟台,为何没见过金子羽?”

 

金凌道:“金子羽性格孤僻得很,每天也不知道关在屋子里干什么。他是亲眷,住在芳华殿。泽芜君是客人,住绽园,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叔叔去绽园。”说到这里,金凌停了停,转而对魏无羡撇撇嘴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光天化日和含光君在芳菲园里那……那什么。我看你这病都是金子羽给传染的。”

 

魏无羡笑道:“那我得烧个高香拜拜他。”

 

金凌将手中的糕点一口咬掉,摇摇头道:“我和舅舅一致同意,你病入膏肓,没得救了。”

 

魏无羡过来的时候顺走一块糕点塞到嘴里,边吃边道:“听说你夸下海口,说要是你舅舅成亲了,你就成亲?”

 

金凌道:“对啊,反正他没姑娘要。”同时心里默默腹诽,还有一个不要姑娘。

 

魏无羡随手倒了一杯热茶,把糕点咽下去,道:“那你赶紧的吧,你大舅舅我已经成亲了。”

 

金凌脑子里过了两遍这句话,仿佛从脚底石化到了手中的那块糕点。他茫然地看着魏无羡驾轻就熟地在蓝忘机的衣服里找出一根玉色发带和素簪,提着半口人气问道:“你说什么?”

 

魏无羡拿发带和素簪对比了一下,还是用发带把头发绑上,道:“我说,誓言不能随便发,我等着喝你喜酒。”

 

金凌差点没跳起来,道:“所以你娶了含光君!”

 

魏无羡龙飞凤舞地写了张字条,往枕头边上一搁,道:“穷,娶不起,只能求人把我娶了。”

 

金凌瞪着眼睛看他走来走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憋了一句:“你找我借啊!”

 

魏无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金凌只道魏无羡捉弄他,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今日我定要给娘亲告状,说有人一回来就说我有娘生没娘养。”

 

魏无羡赶紧追过去拉住金凌,陪着笑道:“唉唉唉,金宗主不要生气,我那个时候不是不认识你嘛,别和你娘瞎说。”

 

金凌好不容易能拿捏住魏无羡一次,抱着手道:“你就是觉得我不行,所以才跟其他人一样,说我没娘养。”

 

魏无羡道:“就知道你小子还在记我的仇。我今日准备去告诉你爹娘,他们儿子把昨天的典礼办得有模有样,连泽芜君都一个劲地夸呢。”

 

金凌使劲压下上翘的唇角,瞟了魏无羡腰上的白玉笛子一眼,说起别的来:“陈情就这么丢了?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找。”

 

魏无羡转身走到剑架那里,掂了掂随便又放了回去,把霜华系在了身上,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在大梵山随手削了根破笛子,不一样吹了好几个月。陈情就是料子结实不容易断罢了。”

 

金凌摸了摸手上的岁华,他小时候在莲花坞曾偷偷用岁华砍过陈情,的确很坚韧。待他再要砍时,被江澄及时看到夺走了笛子,至今陈情上还留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剑痕。他不禁问道:“陈情到底什么做的?”

 

魏无羡对着他神秘一笑:“秘密。”

 

金凌道:“不稀罕。”

 

魏无羡摸了一下蓝忘机放在一旁的七弦琴,道:“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从乱葬岗带出来的,你觉得呢?”

 

金凌道:“乱葬岗是古战场,你捡了谁的东西也不奇怪。”

 

魏无羡道:“捡来的东西慎用,不听话。”

 

金凌道:“你自己做的阴虎符,也不见得就听话。”他看魏无羡还在那里左右磨蹭,转身就往外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不去了。”

 

魏无羡叫住他,道:“你等等。”

 

金凌回头,看魏无羡把自己从头到尾弄整齐了,又将笛子拿出去,神情庄严得仿若姑苏蓝氏上了身。金凌都快觉得自己花了眼,竟然觉得魏无羡眼里透出几分从未见过的忐忑,无语道:“你拖个什么劲儿,那地方虽然不远,御剑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时辰,你再不走,午后就赶不回来了。”

 

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

 

两人出了芳华殿,一路往外走,魏无羡难得一句话没说。金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

 

魏无羡道:“谁怕了?你才怕,不就是载我一个时辰吗?”

 

金凌道:“谁……谁说要载你?”

 

魏无羡若有所思道:“嗯,也是,你的御剑嘛,还差点意思,我去找思追和子真。”

 

金凌拉住魏无羡道:“他们又不是兰陵金氏的人,上去了也过不去禁制,你找他们干嘛?”

 

魏无羡道:“路上有人聊天也不错啊。”

 

金凌一咬牙:“载你就载你!”

 

魏无羡道:“行,你飞稳点。”

 

金凌道:“不御剑还带霜华,死人剑不吉利的。”

 

魏无羡媷了他后脑勺一把,道:“名剑,佩着好看。”

 

金凌抱着后脑勺:“喂,别动手动脚!”

 

 

 

 

 

 

 

 

 

未时,聂怀桑独自出现在绽园门口,身后一个人都没带。虽然在金麟台,但此次商讨是蓝曦臣邀约,所以他踞坐会客厅泠香堂的主位,蓝忘机、江澄坐在两侧喝茶等候。

 

见聂怀桑来了,蓝曦臣忙道:“怀桑快请坐。”

 

聂怀桑眼睛看了一圈,走到江澄那头坐下,道:“金宗主和魏兄怎么没到?”

 

江澄经此一役,虽然清减了不少,但气势仍在,道:“有件事兰陵金氏须避嫌,阿凌过会再来。”

 

聂怀桑笑道:“不急不急,我与各位也久未见面了。江兄,清谈会往后推迟一个月,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莲花坞好久没有办过九莲宴,我都等不及一观。”

 

江澄道:“云梦九莲宴颇费人手,等这个月封阴冢内环值守交给姑苏蓝氏,我便能撤下些人来回莲花坞帮忙了。”

 

聂怀桑道:“啊,这倒提醒我了,下个月开始便是我们两家共守外环,换阵法一事还得多仰仗江兄。”

 

蓝曦臣道:“怀桑,今日请你来第一件事,便是想问问封阴冢分棺一事。刚才我和江宗主也谈过,观封阴冢现下状况,恐怕只会汇集更多的阴气,不断引来邪祟,不如分棺安魂。若有其他大事发生,我们三家的人手也能腾出来。”

 

聂怀桑泯了口茶道:“曦臣哥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可是一来,这事是仙门百家一致同意的,二来,大哥的尸身怨气太大,若将金光瑶放出,我们又如何镇压大哥那头的怨气,少不得又要一场大战,死伤难计。”

 

蓝曦臣道:“只要策划周密,集修为高的家主一起,此事应可解决。”

 

聂怀桑抬头望着蓝曦臣,道:“曦臣哥可能保证,分棺时不再伤及我大哥尸身半毫?”蓝曦臣垂眸不语,聂怀桑眼睛红了,声带哽咽道:"曦臣哥,泽芜君,我大哥也是你大哥,他已经被人分过一次了。五马分尸,魂魄割裂,你忘了吗?”

 

蓝曦臣伏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蜷紧。蓝忘机突然凝声道:“我保证。”

 

话音刚落,聂怀桑的茶杯就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含光君你吓我一跳,你一动我还以为你要拔剑。”

 

蓝忘机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动,连手都没放在剑柄上。蓝曦臣看到蓝忘机神色,猛地看向聂怀桑,在观音庙自己反手那寒澈一剑,如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一炸。他体内气息大乱,刚想要说什么就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蓝忘机赶紧起身将茶水递到他手上,转身对聂怀桑道:“我和魏婴同去,你应放心。”

 

江澄放下手中茶杯,道:“云梦江氏也帮着守了这么久,没道理最后不出这份力。聂宗主,我之前去封阴冢探过,阴气越来越重,所耗人手只会越来越多。若怨气百年千年不散,我们三家是否就得百年千年地派人守下去?”

 

聂怀桑如同被强敌围困的幼兽,耷拉着眉毛道:“我从小就比不得你们学业好,但还记得蓝先生问及如何处理怨气时,含光君答,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是也不是?”

 

蓝忘机顿了顿,道:“是。”

 

聂怀桑道:“我们依此序度化我大哥,将其仇人交予他,了其生前所愿,只待日子久了便能让其化去执念。度化本就需要数年,为何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又要改行他法?若将金光瑶尸身分开,大哥的尸身迟早出来作祟,到时候仙门必要再次镇压之。曦臣哥,你是准备让大哥挫骨扬灰吗?”

 

蓝曦臣捂着嘴唇,胸口不断起伏,尚未从上一波袭来的胸闷中缓和下来。

 

聂怀桑又转向蓝忘机道:“含光君,我知魏兄本领通天,但这鬼道一途后继无人。勿怪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能重生一次,不代表……”

 

正说到此处,金凌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蓝忘机见他神情,不知为何心头觉得不好,江澄已经一个健步挡在他面前,道:“慌什么,慢慢说。”

 

金凌结结巴巴道:“他……他在玉琼陵突然不舒服……我赶紧送他回来,没想到他进屋就把门封上了,我……我……”

 

蓝忘机突然出手,江澄还没来得及阻挡,金凌便被蓝忘机掰过身来,露出右后肩的衣物。一串红色的血迹直刺人的眼睛。金凌只觉得眼前白衣一晃,蓝忘机就已经不在了。

 

蓝忘机手脚发麻,他不知道是如何奔回芳华殿的,敲门的时候一贯沉稳的声音也透着巨大的恐慌:“魏婴,魏婴,开门!”没有人回应,门口设了强大的禁制,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并封死了门窗。蓝忘机几乎要疯了,他抽出避尘,集雷霆之钧向门劈去,那道强劲的禁制居然丝毫没动。

 

江澄随后赶到,拔出三毒用力砍向那禁制,亦如砍在棉花上一般被弹开。蓝忘机双眼通红,避尘剑芒大涨,飞出无数蓝色流萤,死死扒住门缝处的禁制,拉开一道口子,随后一掌,透过那道口子,将里面的木门推开。门开一刹那,满目皆红,刺得蓝忘机登时心头钝痛,血气翻涌,灵力忽地一滞,禁制的裂口便封上了。蓝忘机被自己的剑气逼退一步,幸亏蓝曦臣在后面扶住了他。

 

蓝曦臣手中拿着刚刚让金凌取来的金羽箭,将蓝忘机拉至一旁,旋身后退,腾跃至半空,衣袖飘逸,指间满弦而放,三箭齐射。“铮”的一声巨响震荡开来,箭矢凶猛地带起强劲的风力,直冲门窗而去。金凌从未看见蓝曦臣发力,当下惊得目瞪口呆。聂怀桑已经被那一声弦响震得捂住耳朵。

 

金羽箭可以射破所有的禁制,那雕花木门“轰”一声倒塌成几块,蓝忘机当先踏入门口,只觉一阵晕眩,站将不住。除了门口一个用鲜血化就的禁制,整个屋里几乎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和血脚印。横木断裂的桌凳滚得到处都是,撕烂的帷幔横垂于地,沾着斑斑血迹,难以想象多大的痛苦才能让人近乎疯狂在屋内横冲直撞。


他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挪着腿四处寻觅魏无羡的身影。喃喃地唤着魏无羡的名字,眼睛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

 

“魏婴……魏婴……”

 

脚下乱七八糟,蓝忘机被什么东西差点绊倒,低头便看到剑柄带血的霜华躺在一团胡乱团叠的丝被下,昨夜他们还盖着这床丝被喁喁私语,亲吻嬉笑。江澄也急红了眼,边找边大声唤道:“魏无羡!”

 

蓝忘机突然瞟到被撞倒的屏风后,浴桶沿上躺着一截被鲜血染红的素色发带。他魂飞魄散地冲过去,果然看到满桶赤红中的一头青丝。他倾身将人抱起,只见魏无羡额头淌着鲜血,像一道裂纹,劈开那张干净俊俏却苍白无色的脸。手掌因为握着随便的剑刃拉出一长长的伤口,全身的衣物被血水染成不同的红。“咚”一声,随便从魏无羡怀里滑落,砸到了浴桶底部。蓝忘机也顾不得了,横抱着昏迷不醒的魏无羡往外奔去,那浴桶里只剩下浮浮沉沉的一朵并蒂莲,和飘动的一块绿色石头。

 

蓝忘机一边抱着魏无羡,一边不断地输入灵力。他听到魏无羡微弱嘶哑地道:“……不要……疼……”说着大量的血便涌出口鼻,将蓝忘机和他的衣袍染得绯红一片。

 

蓝忘机赶紧停了输灵力的手,抱紧怀里冰冷苍白的人,却觉得自己不够温暖,只能不停地吻着魏无羡的鬓角,一道水痕在魏无羡满是鲜血的脸上冲出一道沟。

 

随之进门的蓝曦臣等人被眼前的情景也吓了一跳,俱是都说不出话来。聂怀桑一步踏进来,看到满地血就坐在了门槛上。江澄迅速将身上的银铃取下来,对着魏无羡猛地摇铃,清脆的铃声响在屋内急急如泣。

 

蓝曦臣向金凌问道:“发生何事了?”

 

金凌全身都在抖,道:“刚才回来时还不是这样的啊。”

 

聂怀桑像是找到了什么,冲过来道:“你们看,这是不是魏兄写的?”

 

蓝忘机满手是血地拿过那张留言条,黑墨之上盖着几个潦草的血字。江澄都没看懂,只有蓝忘机一眼认出来了——“勿用护魂草。”

 

蓝忘机紧紧抱着魏无羡,两眼如炬地看向金凌:“他见你母亲了?”

 

江澄道:“阿凌,舅舅在这,有什么就说。”


金凌强稳心情,捡最重要的说:“我带他去了玉琼陵,他跪在我娘冰棺前只是流泪,一句话都没说。磕了几个头便……便伏在地上半晌没动,我才知道他晕眩得起不了身。”

 

蓝忘机道:“然后?”

 

金凌手脚冰凉道:“他用霜华割裂了自己的手臂,这才清醒了些。让我……我马上带他回来,还叮嘱我回芳华殿,一刻也不能耽搁。谁知刚进门,他……他就把我推了出来,还把所有门窗都封死了。”

 

蓝曦臣看着江氏银铃震动越来越快,他捏紧两指在魏无羡眉心中探了一下,将魏无羡接了过来,对蓝忘机道:“快奏《抚灵》!”

 

蓝忘机腾出手来,右手一扬,忘机琴从琴架上飞了过来,指落音起,一串悠扬古朴的弦音响起,串串血珠着纤细的琴弦往下掉,连带琴音都哑涩如呜咽。

 

 

 




 

 

魏无羡头痛欲裂,如同钝器在脑子里搅拌,刀剑在身上乱砍,一幕幕梦中的模糊场景忽然清晰地浮现眼前。他这才恍然大悟,他身体频频出现状况,神识不稳并非是原因,而是结果!那些在赤金谷受伤之后才出现的奇怪梦境,根本就不是他的!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他被献舍时,魂魄是不全的!


其实在雪岭看到沾有雪狼唾液的剑身倒映出自己原本模样的时候,他就疑心有一缕残魂附在随便身上。后来他用随便挖取幽荧之眼,那一晃而过却刺激他骤然昏迷的白光,正是自己那缕残魄。心放太宽有时还真要命,这么多天以来,他居然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献舍是以魂换魂之术,如果这十几年自己游荡于混沌之中的不是一具完整的魂魄,那么献舍契约必定会出问题!若把身舍比作一个茶杯,献舍就是把原来的茶水倒掉,再倒入新的茶水。若新换的这杯水接不满,自然就为原主人的一片残魄留下了空隙。


原本莫玄羽蛰伏在他身体里的这片残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任何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然而日复一日的护魂汤药,也滋养修复着这片残魄,让它与自己的魂魄在身体里两相排斥,每当精神疲惫或情绪激荡之时,元神便压不住它,毕竟这片残魄本就属于这具身体。两次御剑晕倒,都是因为太过疲累而引发的魂识相斥。


更糟糕的是,尽管魏无羡早已完成了献舍人的心愿,献舍契约却因这片残魄的意外存在出现了裂痕。兰陵金氏的玉琼陵设置了强悍的禁制,是以血脉亲缘作为唯一识别法门,犹如一个巨大的招魂法场,让莫玄羽的那片残魄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如被唤醒的一把刀,进一步割裂了他与这具身体的契约。


魏无羡快要陷入昏迷的那一刻,突然想通了个中关节,可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来不及与任何人详说。此刻能镇压那片残魄的,只有献舍契约中原本属于这个位置的、自己遗落在随便里的那缕魂魄。可那缕魂魄与随便的剑气相融了十几年,一旦与元神相连,便是千刀万剐之痛。若不立刻镇压,魂识相斥便会让献舍契约继续撕裂,直到他元神俱灭。他绝不可放弃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因为这条命也是蓝忘机的命!

 



 


 


 

身体如同被利刃劈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划破天地的电闪雷鸣,废弃的不夜天城被无穷无尽的冤魂笼罩。还有不断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就像被另一个灵魂支配着,再也无法分开手上的那样东西。

 

不断地有人倒下,尖叫声混在轰鸣的雷声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像是被人任意碾踩的蝼蚁。暴雨如注,血流成河,他的心里只有无尽的绝望,想要毁灭这烂天烂地。

 

他想哭,但是他在笑,仰天长笑,笑这人心的罪恶,笑这世间的无情,笑这命运的悲哀。泪水、血水、雨水混着滔天的恨意,召唤着三界恶灵邪祟。他没有开任何的禁制,刺穿江厌离的一剑,早就杀死了他,不如抱着这条贱命让所有人陪葬。


我十恶不赦,是!

 

“魏婴!停下!”


我卑鄙阴损,是!


“魏婴……快……停下!”


我丧心病狂,是!


“魏……婴……停手……”

 

无尽的喧嚣之中,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在呼唤他,可他的眼里除了红色,再看不到别的。他听到遥远的泠泠琴声,如蚊虫嗡鸣驱之不散,让他心烦意乱,乱箭罩头而来却如数弹开。魏无羡心道,全都去死吧!

 

阴虎符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劈开了半边雷雨天,脚下轰轰作响,裂出无数地缝,墙瓦砖石簌簌飞落,有人掉落地缝,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沉睡于不夜天城地底的万千凶灵疯狂外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天地灰暗,血雨滂沱,看到恶灵邪祟纵横杀戮,所向披靡,他内心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喜,双手用力把阴虎符砸在地面。脚下开裂出一条巨大的地缝,像一只骷髅手不断往前延伸,仿佛要洞穿整个不夜天城,将所有人填进那无尽黑暗的地壑。


纵我以真心待人间,人间却推我入深渊。那便都入深渊吧!


一个青年抱着一名女子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地缝如万恶之爪一般伸向自己。魏无羡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正在大声喊,魏无羡停下!停下!那是江澄和江厌离!


他两手一动,心脏就似乎要从中被切开,无数的凶灵在他耳边喧嚣,蛊惑他捣毁这个天地,否则就要受到万鬼噬心的惩罚。可他还是使尽全身力气分开他手中之物……


我心我主,我令你停!


“魏婴!”


他犹如折翅的鹰,坠向地底的深渊。


却有人接住了他。

 


 

 

 

 

 

 

 

 

光怪陆离的梦境飞驰而过。

 

他跪在一个蒲团上,面前一具黑沉沉的棺木,四周漆黑一片,白幡垂幔和素锦灯笼随风轻轻摆动,好像幽灵在走动。魏无羡听见自己怯怯道:“二哥哥,今夜你能不能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怕。”

 

身旁的人一身素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哥哥在这里,别怕。”

 

他道:“夫人不喜欢我,我在这里守夜,她会不会生气呀?”

 

身旁那人道:“她还用茶杯砸过我的头,我不也在这给她跪着。”顿了顿,那人道:“玄羽,你看,除了我们,还有谁能他们守夜呢?他们把阿凌宠成那样,阿凌连他们是谁都不记得。”素锦灯笼里的烛火在夜风中忽明忽灭,微弱的光线投到身侧,勾出一张俊脸的轮廓。这和魏无羡任何时候看到的金光瑶都不同,嘴角眉梢的笑意似乎被黑暗吞掉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片平静。

 

他道:“大哥哥死得早,夫人怎么会待见我们?躲着她,让她见不着就行了。”

 

金光瑶好像笑了一下,道:“是啊,玄羽你说得对,见不着就行了。”

 

他道:“夫人身边的那些侍女也不要见。”

 

金光瑶道:“侍女也欺负你?”

 

他道:“我都快十五岁了,灵丹还没修出来。她们说我灵根被狗啃了,修到八十岁也不成。”

 

金光瑶道:“清河聂氏的家主聂怀桑出身刀法世家,从小得名师调教,年逾二十才结丹,你十五岁也不算晚。”

 

他道:“聂怀桑……就是常常来找你哭的那个吗?”

 

金光瑶顿了顿,道:“嗯。他跟你一样,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万事有他大哥担着,所以不思进取,修为平庸。这世上,有的人一出生就是被保护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被唾弃的,可未来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他道:“哦。”

 

金光瑶道:“我也曾错过最好的修炼年纪,却也被逼着把灵丹修了出来。你的基础本不能去近卫营,可是人有压力的时候,往往能发挥自己的潜力。早日学会御剑,就能帮二哥哥送信了。”

 

他难受道:“二哥哥,你已经是仙督了,手下不差我这个送信的,修炼的事你就别勉强我了,我真的不行。”

 

金光瑶转过头来,肃然道:“玄羽,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不愿入宗祠,也不想修行。”

 

他道:“没……没有啊。”

 

金光瑶道:“那你就甘心所有人都说你比不上大哥哥吗?要是有难处,不妨和二哥哥说。这里处处瞧不起我们出身,若你还和二哥哥生分,就没人帮你了。”

 

他小声道:“……嗯……那你别和我娘说,我……我其实恐高。小时候跟别人爬过一次屋顶,当时就晕得滚下来。就算修出了金丹,我也是不敢御剑的。而且,我也不想出去除祟,上次他们带我看那些妖兽走尸,吓死人了。”

 

金光瑶道:“把过去那个自己杀了,你便百无禁忌。”

 

他惊道:“二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半晌,金光瑶道:“修炼这回事,确实也强迫不来。不如……你试试夷陵老祖的路子,我那里有几本他的著述,你可借去一观。用怨气,便不用苦苦地修灵力。只是……”

 

他道:“不用修灵力,好啊!”

 

金光瑶摸了摸他的头,道:“玄羽,你想父亲吗?”

 

他道:“我不知道……阿娘说,我小时候父亲也抱过我,可四岁之前的事哪里记得。父亲虽然把我接过来,但这大半年也没怎么见我,见我的时候夫人都在一旁,我连头都不敢抬,巴不得赶紧让我走。我连父亲的样子都不太记得,又怎么想他……”

 

金光瑶望着那飘舞的白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玄羽跪行到金光瑶的那个蒲团上,挨着金光瑶道:“二哥哥,我困了。”


金光瑶坐得笔直,双眼冷冷看着那灵堂上的黑木棺材,声音却和蔼温柔:“靠着二哥哥睡会儿吧,以后在这金氏,就……我们了。”

 

 




(TBC)

————————————————

120米大刀子爽吗?

如果没看懂的话,我再解释一下这个原理。


献舍契约出了问题,是因为魏无羡的魂魄不全,没有完全置换完莫玄羽的魂魄,导致有一片莫玄羽残魄没按契约魂归大地。


但是根据献舍契约,羡羡留在随便里的那缕残魂才应该进入身体,和莫玄羽的残魄进行置换,所以那缕剑魂可以镇压莫玄羽的残魄。然而剑魂带着剑气,肉身承受不了,目前羡羡只能让那缕剑魂通过幽荧之眼(绿石头)和元神相连来镇压,完全进入身体还不行。即便如此,剑魂连上元神后,羡羡也痛得在屋子里乱撞,出现七窍流血的症状。


莫玄羽那缕残魂虽然微小,但优势就是它本身就属于这具身体。护魂草滋养了那片残魄,当魏无羡精神不济的时候,就压不住了,这具身体面对两个魂魄,就对外来者产生排斥(这个我在前面白骨认魂魄那里其实提前讲过这个原理),所以羡羡才频频晕倒,而且随着吃药的时间越长,昏迷的时间越长。清楚点了吗?



妈呀,太赶了,我这礼拜一直在追文,把自己的文放一边了。你们帮捉虫哈。

下章更虐,你们将看到一个不同于任何一个版本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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