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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62 (1)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六十二、拨云见迷雾(三)


魏无羡正欲解释,一声清脆剑响,蓝曦臣腰间的朔月已应声而出,载着他凌空远去。


魏无羡叉着腰看了看天,叹道:“蓝湛,以前就算是你质疑金光瑶,兄长都坚定地认为金光瑶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不过听到我们随口一猜,反应就这么大。看来信之一字,一旦崩塌,有多坚韧,就有多脆弱。”


蓝忘机看着蓝曦臣消失的背影,面露忧色。


魏无羡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道:“万一那树下面的东西不是金丹,你哥哥不会一时冲动把蓝氏先祖的宝贝茶树给砍了吧!”


蓝忘机道:“若不查验,他心难安。”


魏无羡道:“怎么验?上次我们推演金光瑶用乱魄抄害死赤锋尊,你哥就亲身试验,以致身体受损力有不逮,所以在金麟台才那么容易着了金光瑶的道。况且就算树底那东西是金丹,一时也很难判断是谁的,难道还把金光瑶从封阴冢挖出来,把金丹扔他脸上问他挖了谁的?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活了棵树啊,拿出来也用不了。”


蓝忘机听他提到“拿出来也用不了”时,眼神闪了闪,当即唤出避尘,欲踏剑追赶。


魏无羡拉住他道:“我也去!”


蓝忘机广袖微动,搁在地上的一坛酒飞入他的掌心。蓝忘机把酒塞到魏无羡怀里,低头在他唇上一贴:“去去就回。”说完,白影一晃,冲天而去。


魏无羡张着嘴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蓝忘机是再也不敢带他御剑了。他摸了摸唇上的余热,喃喃道:“哈,哪儿学的一招制敌……再说,就这么一蹬马屁股的距离,我自己两三个跟头也能翻过去,蓝湛你至于吗?”


魏无羡腹诽完,把蓝忘机给他的酒抛起来玩了玩。好酒藏美人……他从善如流地把那坛“天子笑”的封泥拍开,豪饮了一嘴,正欲高喊一声“好酒”,只觉脊背一阵寒流往上冲,让他莫名其妙一哆嗦。他回过头,那一口“好酒”还没下肚就“噗”一声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蓝……叔……叔叔……叔父!”


蓝启仁板着脸看着他手上的酒坛子,胸口上下起伏得仿佛心脏要从那里剖胸而出。


魏无羡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装作无事人一般把酒放到一边,连珠炮似地道:“天色已晚我去厨房帮蓝湛烧洗澡水叔父也早点睡。”


蓝启仁冷声道:“忘机去过厨房了。”


魏无羡倒着走回来:“啊,那我去搬个浴桶。”话说完才想起来,浴桶好像又坏了……


蓝启仁脸色更阴沉了,总算顾着那张老脸没把话说破,回到正题上来:“他们两个又去哪儿了?”


魏无羡把白日里他们发现金针茶树到晚上讨论茶树复活之谜的事说了一遍,蓝启仁越听眉头越紧,最后也只长长叹口气,对着魏无羡道:“把手伸出来。”


魏无羡疑惑道:“哪只?”


蓝启仁两指相拢,在他左右两手的灵脉上把了一会儿,忽然两指按于一处穴门,猛地注入灵力。那灵力极为迅猛,如滔滔海水灌溪流,千军万马过窄巷,挤入魏无羡灵脉中。魏无羡只感灵脉剧痛,“唉哟”一声大叫,连退数步。


蓝启仁立刻止住灵力,道:“上次挨了戒尺,这身灵脉依旧如此?”


魏无羡一时被蓝启仁此举弄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蓝启仁道:“怎可能?”说着,就要又要再探他灵脉。


魏无羡赶紧避开,道:“不用试了,这身舍灵脉纤细,经不住的。”


蓝启仁道:“我问你,上次打完二百四十多尺,你有何感觉?“


魏无羡一时差点没想起什么时候被打了二百多尺,心道被打当然是疼了,这还用问?他暗忖蓝启仁不会是为了蓝曦臣早上发酒疯那件事过来算账吧,故作难色道:“又红又肿的,都见不了人了。要是为了早上那件事,不如就罚我抄一个月家规,像上次那样,让含光君监督我就行……”


蓝启仁瞪着他道:“我是问你,灵脉可有反应?”


对挨打这种事,魏无羡从来不会反复咀嚼,刻骨铭心的,他努力回忆了一阵,眉毛一高一低,尝试回答道:“……疼?”


蓝启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疼?你以前被忘机罚一百多尺的时候,也只是疼吗?”


魏无羡愣了一愣,蓝启仁居然还记得他原先求学时和蓝忘机打架被罚的那次。那时他灵力充沛,被打得哇哇大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后来还被蓝曦臣放入冷泉逗弄了蓝忘机一番,心情好得不得了,活蹦乱跳神清气爽,哪记得有什么反应。


蓝启仁见他一脸迷茫,几番欲言又止。魏无羡更是不知蓝启仁这又是瞪眼睛又是抽嘴角的到底是几个意思,莫非在蓝氏挨了戒尺还要谈心得做笔记。可是十多年前被打的事也要拿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蓝启仁忍不住道:“在祠堂受戒尺之人皆有记录。你回云深不知处后,每月都被忘机罚过,若真是寻常弟子如此频繁犯错,早就被逐出门了!”


魏无羡还是没明白:“所以?”


蓝启仁见他似乎真的一无所知,道:“你这具身灵脉天生纤细滞涩,不利结丹。忘机才以戒尺相助,可他对你下不去狠手,每次不轻不重寥寥几下,何时才能疏通你全身灵脉?”


魏无羡听了半天,终于抓住了关键,道:“疏通灵脉?”


蓝启仁欲言又止好半晌,终是道出了缘由:“尺上方字乃上古密咒,虽可助疏通灵脉,刺激丹府,弥补部分先天不足,但结丹还得靠自己清修苦练。为避免门下子弟贪图捷径,此法本只有历代家主、掌罚弟子和部分长老悉知,你既已手持仙首令牌,告之你也并无不可。但忘机为结丹之事操心忧虑,你呢!?每日里晚睡晚起,懒散贪玩,还在这里喝酒!”


魏无羡这才想起,在赤金谷受伤之前,蓝忘机确实借着他触犯家规,抓他去祠堂“小惩”过三四次,然后再陪他静坐调息或是去泡冷泉。他一直以为这是两人同修的一点情趣,偶尔也会故意犯个不痛不痒的,逗蓝忘机“教训”他,可蓝忘机大部分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用另外的方式“惩治”一番。经蓝启仁这么一提,魏无羡发现蓝忘机带他去祠堂似乎有着固定的时间间隔。姑苏蓝氏的戒尺在他看来,不过是比别家的多刻了密密麻麻的方字,原来是有助修炼的?


魏无羡转念一想,蓝忘机那次与他共罚戒尺后也说过,自己不是散淤伤,而是修行。况且,姑苏蓝氏连罚抄字也要倒立,从来都是修炼惩罚双管齐下,在戒尺上做做文章也并不稀奇。蓝忘机不与他详说,也许是不想让他太有压力。


“蓝湛这个人还真是……一开始就对我特别啊……求学那会儿他眼睁睁一大群人喝得烂醉不罚,单单就罚我一个,手背腿足给敲打了个遍,原来可助提升修为,嘿嘿……”魏无羡想着想着,这思绪就扯远了,连嘴角都收不住地直往上翘。


魏无羡心里美着,蓝启仁那边让他收好心思、早日修出金丹的碎碎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蓝启仁重新按住他的脉搏,不信邪道:“为何灵脉毫无反应……难道……打得还是不够……”


魏无羡立刻道:“够了够了,我……我体弱,不经打的。”他心道,这身破灵脉是在娘胎里就给盖了戳,便是打上两千尺两万尺,也只能这般上不上,下不下。


蓝启仁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茬子,自言自语道:“这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修丹年纪太大……”


魏无羡哈哈干笑两声,道:“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没胡子的时候,挺显年轻的。”


蓝启仁深吸了好几口气,憋出一口老血:”魏婴!”


终于把蓝启仁这尊大神给送走了,魏无羡揉了揉眉心,坐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呆,才发现坛中酒已经空了。他悻悻地想去拿第二坛,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香了。他回到屋里,把随便和霜华都拿上,悄悄地出了府,往瑕丘那边走了一段路。


直到他觉得笛声不会把蓝启仁从房中惊起的地方,他把白玉笛子拿出来,胡乱吹了一通。然后盘腿在地,静心打坐。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黑影飞速地掠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公子?”


魏无羡没理。


那黑影继续道:“公子……你……你没事吧?”


魏无羡开口道:“我在修行。”


黑影似乎噎了一噎,道:“公子你……你不会……受了什么……什么打击吧?吵……吵架了?”


魏无羡睁开眼,两指只往温宁那张呆滞的脸上戳去:“你才吵架了,含光君会和我吵架吗?”


温宁道:“那……那你……唤我来……来做什么?”


魏无羡对他招招手:“来,坐。”


温宁不明所以地坐到他身边,看着地上放着的两把剑。一把青铜剑鞘,镂空的花纹中透着银色剑光,一把木质剑柄,剑鞘纹路中刻着“随便”两个古字。


魏无羡一把勾住温宁肩膀,道:“好久不见了温宁,来帮我一个忙,帮我选一把。”


温宁没由来地觉得瘆人,啊不对瘆凶尸,魏无羡每次问这个话都没什么好心眼。


有一次问他树上还是树下,他选了树下,魏无羡就把小温苑种地里了。还有一次问他萝卜还是土豆,他选了萝卜,魏无羡就在温情的萝卜地里试验走尸种地,把苗都踩坏了。最可怕的一次,是上次给他补胸口的大洞时,魏无羡抱着个小兔子问他,选兔子还是选夷陵老祖。温宁怎么敢选蓝忘机的兔子,当即就选了魏无羡。魏无羡二话没说,手起刀落,就在心口处割了条口子,把血放出来做材料补洞,把温宁吓得差点当场尸僵。完了魏无羡还不以为意道,说要不是因为驴血是驱邪的,其实可以用小苹果的。那个大洞补好之后,温宁是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月都没敢回云深不知处山下,就怕蓝忘机下来把他那个洞又打穿了。


温宁努力想挤出一个受惊吓的神情,道:“公子……不要玩了。”


魏无羡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点主见都没有,我这是在培养你。”


温宁道:“你确……确定……不是拿……拿我当骰……骰子吗?”


魏无羡斜眼睨他,不满道:“是不是朋友?我怎么会拿你当骰子呢,真是的,我要拿你当骰子,岂不应该去赌场,你在那一站,都不用滚几圈,人人都得给我钱。还用在乱葬岗上少喝少吃,连阿苑的玩具都买不起吗?”


温宁点点头道:“也是。不过我……我还真听过这个……这个传言。”


魏无羡道:“什么传言?”


温宁道:“说……说你打赌输给了……含光君,然后……然后在云深不知处……卖……卖……”


魏无羡道:”卖身?“


温宁点点头。


魏无羡忽地一阵狂笑,四脚狂蹬,不小心把随便给踢了出去。他看着那把剑,忽然不笑了,怔然道:“温宁,蓝湛是不是和你打听过你姐姐的换丹之术。”


温宁一点一点地把屁股往旁边挪,魏无羡一把将他抓过来:“回答我,有没有?”


温宁没点头,也没摇头。魏无羡道:“蓝先生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他动了这个心思,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蓝启仁之所以忽然对魏无羡修炼之事上心,正是因为发现蓝忘机暗地里搜集温情手稿,这才狠心对魏无羡试了那两百四十尺。可惜他不知莫玄羽这副身舍是从根儿上坏了,后天的补救根本无用。


温宁道:“可是……打……打听也没有用。我除了看……姐姐……做过,自己一个人也做……做不了啊……”他没告诉魏无羡,是因为蓝忘机用阿苑的养育之恩换他一个承诺,恳请他绝不可向魏无羡透露半句。


魏无羡站起身,把随便捡回来,手指在那剑鞘上的两个字上面摩梭半晌,对温宁道:“好久没给它擦一擦了,有擦剑布吗?”











瑕丘上空,一片白影翩然而至,如柳絮一般轻盈平稳地落在瑕丘的那片树林里,连片落叶也未掀起。夜色如幕,笼着林中的阵阵薄雾,万籁俱寂,连虫飞蛙鸣也无,与白日来时的景致截然不同。刚才蓝忘机御剑时已发现不对,他在密林上方盘旋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发现金针茶树的方位。如此看来,这地方多半被人动了手脚,处处透着蹊跷。


他执琴于身前,屏息凝神,细聆林中动静,忽然一阵疾风拂来,蓝曦臣不知从哪个暗处悄然而至,轻按住他指下琴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蓝忘机便收起忘机琴,悄无声息地跟在蓝曦臣后面,脚不沾地、浮光掠影般穿过黑暗的密林。潜行至密林边缘,树木渐稀,蓝曦臣闪身一跃,领着二人躲在一棵大树之后,肃穆地盯着岔路口站在青石边上的七八个白衣人。


为首两人虽着白衣,却都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一人似乎在青石上画着什么,与另一人低声商议,隐隐绰绰听到“金光瑶”、“兰陵金氏”、“姑苏蓝氏”几个字。蓝忘机和蓝曦臣共同出手,未必不可一举拿下这些人,但是他们行为鬼祟,又在此处出现,实在让人不能不心生疑窦。


那青石之处没有遮蔽之物,若是靠近,很难不会打草惊蛇。蓝忘机想了想,隐到树影之后,掏出两张空白符篆,画了几笔,心中默念咒文。一会儿,两张符篆如随风刮落的枯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不远处,悄无声息地开出了一道隐形的鬼打墙。蓝曦臣眼里透出几许惊讶,姑苏蓝氏虽习符篆,但更擅乐修和剑修,这种术法更是从未见过。不过他很快就了然了,毕竟静室里住了这么大一尊鬼道鼻祖。


蓝忘机手中结印,小心翼翼地推着鬼打墙往前走,蓝曦臣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能听到对方说话又不会被察觉的位置。


一人道:“……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画符那人道:“金光瑶将此物藏在这里数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可不想夜长梦多。”


蓝忘机侧首看了看蓝曦臣,蓝曦臣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之前蓝忘机和魏无羡在雪岭碰到的银袍人“阿怀”和蒙面人!


蒙面人道:“谨慎些也好,除了金光瑶这一桩,其他的计划总被一次次被打乱。若非这里留下的都是心志坚韧之人,我都要怀疑出了眼线了。”


“阿怀”道:“不愿再跟随的人,也不会记得他们曾参与的事,你放心。”他停了停,道:“让人不放心的是云深不知处的那三位。”


蒙面人道:“魏无羡左右出不了那个破壳子,听说之前在金麟台出了点事。”


“阿怀”道:“你打听清楚了吗?”


蒙面人道:“金凌虽然比以前能管事,但是金光瑶不在,兰陵金氏便没有不透风的墙。献舍契约果然出了问题,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那鬼打墙的阵法似乎晃了晃,蓝曦臣立刻按住蓝忘机微微发抖的手腕。


“阿怀”道:“那纨绔当初挑魏无羡,我也深以为然,觉得他会对这些世家仇恨深种……谁知魏无羡占了那断袖的身子,把这臭德行也染上了。姑苏蓝氏上乱葬岗剿了他两次,竟然还能把那地方当个窝,这是哪门子厉鬼邪神?若他不插手我们的事,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啊。”


话语间,“阿怀”似已将阵法画好,几名白衣人站定位置,结印念咒,以灵力催动手中的蓝色符篆。一时间蓝光大盛,照得所有人微微闭眼。蒙面人谨慎地看了周围一圈,对着那青石抬起了手臂,食指之上,一枚紫色的戒指光芒乍现。只听那人轻叱一声,将手臂挥向那青石,然而紫电并未弹出那道紫色电光,而是一团火红之物从戒指中急窜而出,和几道蓝色符篆一起,绞成一道彩色光束,直接没入青石的阵法之中。


一柄澄澈的长剑从虚空之中闪电般飞出,直击青石上的阵法图纹。那蒙面人从石头暗影之处抓过一个大麻袋,朝着剑来的方向一扔。看那大小形状,分明里面有个人!蓝忘机眉头一紧,立时收手,指挥避尘偏开半寸,堪堪擦过那麻袋口。就这一瞬,那光束已经没入石中,消失不见。


那麻袋滚落倒在地,被避尘剑气割破的麻袋刺啦一声,倒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来。


是欧阳子真!


避尘既出,蓝忘机和蓝曦臣便不再隐身,撤去掩护,纵身跃出。琴声泠泠,箫声肃杀,响彻林间。面对蓝氏双璧灵力浑厚的破障音,大多数白衣手抖如筛,捂胸塞耳,连剑也拿不稳。瞬息之间,蓝曦臣亮出朔月,冲进守卫圈,挑若勾刺,劈似雷霆,只听见连人带铁稀里哗啦倒了一地,已是疾风电掣行云流水般卸下多人武器,直击两个带头人而去。蓝忘机指下铮铮,道道炫光为蓝曦臣掠阵护航。对方两人灵力亦是不弱,出手回挡,一时间风起尘嚣,爆破声四下响起。


突然,森然阴郁的降灾毫不留情地抵在欧阳子真的脖颈,一线鲜血顺着剑锋而下。“阿怀”大喝一声:“停手!”


蓝忘机按住颤动的琴弦,蓝曦臣执剑而立,两人身后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的人,与另一边相比,像是自动画出一条泾渭线。


蓝曦臣道:“冒充蓝氏弟子,意欲何为?”


阿怀道:“这欧阳家的少年命悬一线,泽芜君只关心蓝氏校服被人穿戴,大世家眼里,小门小派的人果然都是蝼蚁。”


蓝曦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原意是为何穿着蓝氏校服装神弄鬼、劫持人质,但被人这么一说,似乎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蓝忘机言简意赅:“放人!”


阿怀道:“我放过他,你们不会放过我们,这买卖不合算。”


被打晕了的欧阳子真许是被伤口刺激,悠悠醒转,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猛地想要挣开钳制,那剑锋又进了一分,顿时鲜血染了半边衣裳。欧阳子真还有些迷糊,只想着最重要的事赶快通报:“泽芜君,紫电!他们有紫电!”


蓝曦臣立刻道:“欧阳公子切勿乱动!”


阿怀道:“这戒指并不是你欧阳家的东西,小公子为何这般着急?欧阳家是觉得投靠了云梦江氏,就真的要为那江宗主卖命了吗?你记住,云梦江氏被人人奉承的时候,人们道你姓欧阳,若有一日云梦江氏被人人喊打喊杀的时候,你就该姓江了。”


欧阳子真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们还正大光明教育起我来了。礼义廉耻四个字认完了吗?”


蒙面人道:“小公子在我们手里,嘴巴还那么厉害?礼义廉耻四个字可以问问你父亲祖父,射日之征前,是否断过给岐山温氏的节礼,可惜连张宴会帖子也得不到。兰陵金氏当势之时,他可是头几个支持瞭望台的呢。”


欧阳子真冲口而出:“你胡说!”


“阿怀”道:“少年,你也不用急于否认。世家之间,只要有大小,就有强弱,只要有仗势欺人的,就有趋炎附势的,更有胆小怕事左右摇摆的,都为了活下去了罢了。”


正在这时,本来静谧无声的瑕丘忽然一阵地动天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类兽禽逃命似地从林中往外跑,将战斗的人群冲开,疯狂地踩踏着地面。树林中一阵炽烈火光冲天而上,直抵云霄,如同太阳爆裂般突然映亮了半天天幕。乌云伴着闪电,雷鸣伴着尖唳,肆虐的天火如同倾酒一般,“哗”地从天而降,火舌将这片树林一卷而过。大大小小的火球从空中向他们袭来,炽热的火浪瞬间吞噬了正片树林。


蒙面人将怀中所有蓝色符篆向青石抛出,大喊一声:“走!”










魏无羡只听到一阵火山爆发似的巨响,远处天空骤然亮起,刺得人无法睁眼。再睁眼时,看到远处火焰熊熊,烧红了半边天。


他大吼一声:“温宁,蓝湛还在那里!快带我过去!”


温宁背上他,如同利箭一般在暗夜中飞驰,可魏无羡依然觉得不够快。他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御剑在空,只往漫漫无边的火海里看了一眼,想到蓝忘机是否安全,他便突然感到压抑的晕眩。火浪分明将夏夜烧得炽热,魏无羡却手脚冰凉。忽然他感觉到大滴的水落到身上,才觉天上下了雨来。可惜这雨下得不大,杯水车薪,于这山火无济于事。


他跌跌撞撞地落回地面,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差点栽倒在地,温宁扶住他冰冷的身子道:“公子……公子,你在这里,我……我去找!”


魏无羡咬破舌尖,再次睁眼时,眼睛里似乎红得要出血。他推开温宁,拔出随便,兜身一转,便以剑为笔,铁画银钩般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环阵。随后剑刃一划,手腕顿时鲜血直流,灌入阵法凹陷之处。他站于阵眼之处,一根血指由中庭直划到胸口,道:“温宁,借你怨气一使!”


温宁脸上咒纹突涨,双掌猛击于地,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阴森森如恶蛟出水,轰然四散。


这是最高等级的召阴阵,一般的召阴旗和召阴阵只能将方圆几里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等吸引过去,但以血肉阴尸为饵的召阴绝阵,是魏无羡毁掉阴虎符时曾想过的替换方法,召阴范围可扩大至方圆数百里。可惜当时温宁已经不在身边,无法试用。


他深吸一口气,一阵诡谲尖锐、凄厉阴邪的笛声像是一道流星,刺破长夜,将火海撕破了一道口子。一时间,数百里以内的全部阴灵邪祟,全都闻魔音而动,四面八方地向瑕丘涌来。


阴制阳,邪至寒,阴邪结为怨气,地面黑雾如盖,气势汹汹地向烧得火红滚烫的密林罩过来。那些鬼物邪灵凄厉地尖叫着,张牙舞爪地碾压着熊熊烈火跑过,黑色的浓雾仿佛一张巨型大手,按下所过之处肆虐的火舌。浓烟四起,催着乌云降下甘霖,引来震天动地的电闪雷鸣。暴雨终于越来越大,笛声越发高亢撕裂,穿过暴风雨林,像是呼唤着谁,在天地间声嘶力竭地回荡。


终于,魏无羡听到一阵泠泠的琴音,从林间传出,只铮铮两声,如同雪山化溪、竹风入泉,熄灭了他心里那座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火山。魏无羡全身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整个人都湿透了,任凭那些召来的阴灵舔舐着阵法中流动的汩汩鲜血,迎着那琴声来处几乎喜极而泣。


耳朵里像是传来一声地狱般的长鸣,那声音如刀刃在魏无羡头皮划过,拨开了他的皮囊,从头顶连同五腹六脏被生生撕裂开来。熟悉又陌生的魂撕魄裂突然而至。


白玉笛子叮咚掉在地上,琴声与箫声随即响起,如天降灵瀑,驱走那些召来的黑雾邪灵。


魏无羡杵着冰凉的霜华,双膝跪地,直到那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才放心地勾了勾唇角,坠入了黑暗。












魏无羡晕沉沉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已是经过了刮掉层皮的疼痛。他动用了自己的魂力召阴,若不及时镇魂,献舍契约上的裂痕便会当即撕裂,让他元神溃散。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镇魂的过程没有像上次那样惨绝人寰。魂魄撕裂的疼痛渐退之时,魏无羡还能留缕意识自嘲,这世上论惨死千法,没人比得过他,论痛不欲生,也没人比得过他了。


他隐约感觉有人在为他擦拭身体,为他施针,喂他喝药,可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在昏睡和昏迷之间,浑沌与梦境之间,无萍飘荡,浮浮沉沉。


时而,他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扛着一个小孩,手里牵着一头小花驴,驴上的白衣女子跟他们说着话,三人挤在一条小路上,慢慢地朝前走,那骑在父亲肩上的小孩似乎要去抓母亲手上一个圆圆的、叮当作响的小东西,可怎么都抓不到。母亲不断举高了手逗他,小孩大声叫着,让父亲再把举高点,着急路快走完了,那东西却怎么都抓不到。


时而又看见一个黑衣青年盘腿坐在驴上,两只手勾在旁边牵驴的白衣男子脖子上,姿势极为不舒服地把玩着白衣男子的抹额。那青年对白衣男子道,这路这么长,一首曲子怎么够给你解闷的?再作个几百首给我吹啊。白衣男子侧头吻了他,握着他的手道,路再长,你在就好。


魏无羡想到这里,嘴角忽然弯了弯,喃喃道:“……我在啊,蓝湛。”


一滴热乎乎的水就这样落在他的额头,顺着鼻翼流入他的眼缝里,刺得得他眼睛酸涨刺痛。这一激,魏无羡胸口突然涌起一阵腥咸,冲口而出,“哇”地吐了出来。这一下之后,仿佛魂魄才真正落入了身躯,实实在在地落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魏无羡缓了缓,睁开了眼,可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有人紧紧地抱着他,浓厚的血腥味里,那么一缕断断续续的檀香还绕在发丝间。


魏无羡笑了笑,问道:“我不会瞎了吧?”这声音像破了口子的丝竹,魏无羡自己都觉得难听。


那人似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着嗓子道:“没点灯。”


魏无羡道:“我睡了多久?”


蓝忘机道:“两日。”


魏无羡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不见,本老祖都思忆成狂了,含光君竟然不给看。唉,怪不得都说那个久病床前无……”


蓝忘机抬袖一挥,桌上的烛台渐渐亮了起来,魏无羡虚了虚眼,总算是适应了,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林子怎么烧起来了?”


蓝忘机侧脸抵在魏无羡耳旁,慢慢讲述了一遍林中遭遇。说起欧阳子真被俘,魏无羡估计那孩子离开大长老府后,刚好遇上了这队人马,他手中的风邪盘必然示警。欧阳子真又是个热血的,十有八九去跟踪被抓住了。那火球掉向他们的时候,蓝曦臣用法力将那火球转移了别处。蓝忘机只来得及抢出欧阳子真,那群人趁机利用传送阵离开了。周围火势太大,他和蓝曦臣结阵勉强挡了一会儿,青石突然因为高热而从中裂开,露出石下的遂道,他们三人赶紧入内躲避。隧道中有地下河,阴凉湿润,让他们躲过了浓烟炽炎。而那个遂道,似乎通向金针茶树的方向,只是隧道修炼年份已长,到处是交错盘结的树根,走到一半便无法前行。


魏无羡道:“茶树呢?”


蓝忘机道:“烧了。”


魏无羡道:“那东西是什么,你们找到了吗?”


蓝忘机似吸了口气,低声道:“兄长……去查了。”


魏无羡听他声音发紧,知他这两日必是担惊受怕,其实魏无羡自己也元气大伤,颇为疲倦,原本好多话想问,想想也不急于一时。他反手在蓝忘机背上抚了抚,却发现蓝忘机一向温暖的身体有些发凉,后背能揉得出水来。


他把蓝忘机掰过来,见蓝忘机脸色发白,呼吸紧促,冷汗直冒,不由问道:“蓝湛,你怎么了?”


蓝忘机半跪在床上,伸手扶着床头,闭眼调息,魏无羡抓着他的手想给他输灵力,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那没有金丹的身体,如同水源枯竭的井,一会儿就没了。魏无羡见蓝忘机似乎难受得紧,平时力大无比,这会儿连他的手也挣不开,双唇紧抿,出不了声,忽然想起他原来也有过类似的症状。


魏无羡盯着蓝忘机,突然有些气急败坏道:“蓝湛,人总有一死,如果你怕我走得早,就折磨自己,那我现在就把自己做成一具活尸,阴魂不散地跟着你。”


蓝忘机脸色更白了,抓住他的肩膀,手指都快抠到他的肉里,几乎是怒吼道:“你……你敢!”


魏无羡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还偷偷背着我去找温情的剖丹手稿,我告诉你,你我并非同门,你的丹我用不了,你若再起这些心思,我便用剖魂刀一刀了结自己,到时候剖出来的是我还是那片残魂,谁都说不准。”


蓝忘机想说又说不出来,急怒攻心,情绪激荡,压抑了两日的闷气从胸腹之间喷薄而出,冲出喉咙,吐出一口发紫的心血。魏无羡一把接住他的身体,快速在他胸口几道大穴上拍过,一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一边道:“吐出来可好些了?”


蓝忘机仍紧紧抓住他的手道:“不……可……剖魂。”


魏无羡下床摸了两颗蓝曦臣之前的药丸,拿起旁边的水杯,让蓝忘机服进去道:“好好好,不可不可,就是让你把这口气顺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天大的事也千万别堵在心里,迷窍又伤身。你修行之道最忌这些,我这个人惜命得很,抱你大腿还没抱够,怎会给自己找麻烦。”


见蓝忘机气息不稳地还要说什么,魏无羡对准蓝忘机嘴唇就贴了上去。一个深深浅浅颤抖无声的吻,交错着腥咸的血气,可又是那样鲜活地提醒着他们,他们还好好地活在彼此眼前,可以相互温暖着,爱抚着,陪伴着,在不知几何的朝朝暮暮里琴笛相和、依偎亲昵、悱恻绵缠。


两人吻了很久,待分开的时候,嘴唇都微微红肿。他们这样面对面躺在床上,魏无羡看着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点青黑的蓝忘机,居然有了一种两人暮年相携、垂死相看的天长地久之感。


他笑道:“你说,我们老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手牵着手躺在床上,病得起不来,然后就抱着一起去极乐世界,这世上就留下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一段佳话,就像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说的那样,天上鹊桥度双星,地上山河共笛琴。啧啧啧,不愧是含光君,你怎么说得这么好,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滚过百八十遍了。”


蓝忘机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道:“不好。”


魏无羡道:“哪里不好?”


蓝忘机怔怔地看着魏无羡,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我忘了一句。”


魏无羡没明白:“啊?”


不知是不是烛火受了潮,轻轻晃了几下,突然灭了。蓝忘机没说话,魏无羡反抱住蓝忘机,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聊下去。


魏无羡轻声道:“蓝湛,你信我吗?我是说,无论什么时候。”


魏无羡觉得蓝忘机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他忍不住偏头,却被人按住了头不准动。冰凉的双唇靠近魏无羡耳后,那样深情地、缠绵地、誓言般地贴住,再放开。


似乎还伴随着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


蓝忘机一言未发,但魏无羡知道,他说——“信”。


信你生来一腔赤诚而初心未改。


信你没有身负异道而滥杀无辜。


信你从未背信弃义却甘愿自苦。


信你余生以我为家,黄泉碧落……终会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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