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大人

蓝曦臣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在大梵山向你表白可是真的？”

蓝忘机抿了抿唇，蓝曦臣又上前一步：“所以你们这些日子……天天都在一起？日日睡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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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坐在寒室的书案前，他面前放着两件东西，一件是金光瑶的手札，另一件便是香炉。

金光瑶在手札中并未掩盖自己的心狠手辣，不仅记录了他如何排除异己，应和谄媚温若寒，在岐山温氏一步步站稳脚跟，也记录了他为盗取传出密报命悬一线的千难万险，更有大量关于岐山温氏的珍贵资料。当年射日之征后，其他仙门世家不顾姑苏蓝氏的反对，将岐山温氏的东西焚烧一空，未留下半匹残卷，半块竹简。此手札在百年后，绝对是无价之宝。

蓝曦臣知道金光瑶想要和他说什么，可当金光瑶孤注一掷策划第二次乱葬岗围剿的时候，他们都已无路可退。

这世上，的确有人衔玉而生，有人却以泥为糜，有人天之骄子，有人却落地为奴，有人受尽宠爱，有人却以命博命。世道的确不公，但金光瑶不明白的是，他头破血流拾阶而上的时候，把当初的孟瑶彻底杀死了，他的阴虎符，长在他心里，再也无法毁去，让他变成了另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怪物。

蓝曦臣点燃了香炉，打开自己的神识之境，回到了他与金光瑶最后一次夜猎的潭州，回到那个世上仍有“二哥”与“阿瑶”的午后。

潭州，是个山灵水秀的地方。

也是蓝曦臣和金光瑶最后一次一同夜猎的地方。

与其说是夜猎，倒不如说他们是去游山玩水，顺便除了几只凶兽。这日，两人正在潭州一山湖之中，乘着竹筏随水而游，夕阳西斜，湖光山色，碧水青鸾，渐渐变为一潭浮光跃金，一片赤霞如海，壮美非常。蓝曦臣与金光瑶琴箫斗曲，好不怡情。

一曲斗罢，金光瑶道：“二哥就是把裂冰砍成好几截，我也斗不过，阿瑶这个学生着实丢了老师的脸。”

蓝曦臣道：“以你天分悟性，若潜心于琴技一途，必大有造诣。可是阿瑶，修精不修多，你只能取其一。”

金光瑶道：“二哥，我自出生起，便走不了一个世家公子的平坦路。潜伏岐山温氏时，我每天都提着脑袋过日子。对我而言，所有的修行都不过‘保命’二字。”

蓝曦臣微微心疼，在金光瑶对面坐下，真诚道：“今日这太平盛世，阿瑶功不可没。没有你的密报，我们的战局也不会进展这么快，没有你杀死温若寒，还不知有多少修士会死于最后的决战。不管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你为仙门百家忍辱负重受过的那些苦，二哥永不会忘。”

金光瑶道：“我自尘埃而来，便不惧泥沼，委屈诽谤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在这世上，我总还有二哥。”

蓝曦臣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仙督新政触到他人利益，你的一言一行必然会被人盯紧。瞭望台收到好评无数，不负你一番辛苦。除了观测邪祟，这几年的闽南大水，西北虫患，都是瞭望台发现的。第二批瞭望台，二哥一定鼎力支持你。你只需记住，万事无愧本心，道义为先，二哥永远在你身后。”

金光瑶会心一笑，道：“多谢二哥。”他在琴弦上拨了一个音，道：“含光君每年此时都会去暮溪山，好像今年还未去呢。他最近可好？”

蓝曦臣笑道：“忘机最近……似乎心情不错。”

金光瑶道：“哦？可是遇到什么开心事。”

蓝曦臣左右看了看，拿起租船时那位船夫留下的一把蒲扇，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道：“前些日子，我见他带一小友回云深不知处，倒是件稀罕事，我好久未见他如此高兴。”

金光瑶拿出松香擦了擦琴弦，道：“二哥可知那位小友出自何门何派？”

蓝曦臣道：“忘机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我这个做兄长的哪好问太多，还不快快地消失。”

金光瑶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玉骨天丝折扇，又把蓝曦臣手上的蒲扇拔出来，把折扇放到他手上。蓝曦臣怔了怔，然后了然地大笑起来：“阿瑶可是在贿赂于我？”

金光瑶自己拿起蒲扇扇起来，笑道：“二哥若是可贿赂之人，怕今日便不在我这竹筏之上了。我瞧不惯姑苏蓝氏的宗主做出如此不雅正之事，怕你回去挨蓝先生的板子。”

蓝曦臣打开折扇，笑如春风：“你这个人啊……以前大哥便看不惯这些，我好不容易改过来，又被你纠正回去了。”

金光瑶道：“这可是一大功绩，以后要刻在金麟台的辇道旁，令后人观瞻敬仰。”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金光瑶又道：“姑苏蓝氏尽是痴情人，看来含光君身边这位小友定是不俗之辈，竟然能令情深至此的含光君对他青眼有加。”

蓝曦臣道：“我尚未问过忘机，只是出门前匆匆一面之缘，看起来倒是长得清秀干净，就是有点……有点……”

金光瑶接道：“神神叨叨的？”

蓝曦臣收起扇子挡住嘴道：“背后不可与人是非。再说，性子跳脱些也好，忘机不爱说话，要是遇上个也不爱说话，岂不无聊无趣得紧。”

金光瑶道：“那……是不是穿着一身黑衣，腰上别了根竹笛，牵了头黑毛驴？”

蓝曦臣睁大眼睛，问道：“阿瑶如何知道的？”

金光瑶道：“二哥可真是逍遥散人，这小子在大梵山对着含光君当众表白，不少人都亲耳听到了。”

蓝曦臣想了想，竟笑道：“倒真是个不俗之辈。”他往前靠了靠，道：“我看他穿着倒似个散修，不知家住何处，人品如何，家中可有……可有其他人？”

金光瑶抬眸，眼里藏着丝狡黠道：“二哥是想问，此人是否婚配？或有男风之好？”

蓝曦臣倒也不掩饰，道：“阿瑶可知？”

金光瑶道：“子轩去世后，我父亲曾接过一个外室之子上金麟台，家住莫家庄。他的名字叫莫玄羽。”

蓝曦臣道：“莫家庄？那岂不是之前忘机发现鬼手的地方……”

金光瑶道：“几年前，他因私德不佳，被逐回家去。”

蓝曦臣道：“私德不佳？”

金光瑶似为难道：“总之，家丑难言，我金氏尚不如蓝氏家规森严，也是留不得，二哥就别问了。”他叹了口气道：“含光君以前就遇人不淑，以后眼睛还要擦亮些才好。”

蓝曦臣皱了皱眉道：“看来我得亲去看看。”

金光瑶抬头看了看天空，惊喜道：“二哥，快看，它们来了！”

远远地，蓝曦臣看到上千只雪白云鹄浩浩荡荡地飞来，在碧湖上空不停地盘旋，然后一对对俯冲到湖中，宛如大片白云从空中倾倒入湖，激起水花无数，景象壮阔，让人啧啧生叹。

蓝曦臣用扇骨击掌道：“扶摇万里掣凌霄，纵身千尺入水淼。”

金光瑶道：“泽畔芦苇双嬉乐，梧桐凤巢孤影廖。”

蓝曦臣回头看他，道：“阿瑶……你……可是与弟妹起了什么争执？”

金光瑶摇摇头，道：“自从阿松死了之后，我觉得阿愫对我便冷淡了很多。二哥，你觉得一个人的喜欢到底能持续多久？”

蓝曦臣道：“你看那云鹄，它们一生绝不更换伴侣，若有一只不幸去世，另外一只便会不吃不喝殉情。”

金光瑶看着那些两两一处的云鹄，怅然道：“我见过这样掏心掏肺、失去自我的喜欢，最后也不过落得个遗憾终身，死不瞑目。”

蓝曦臣默了默，道：“我也见过。”

金光瑶看向蓝曦臣，道：“希望含光君经此一次，别再执念过去，或是误信他人。”

蓝曦臣道：“……是我父亲。”

金光瑶道：“青蘅君？”

蓝曦臣道：“我母亲从未爱上过他，去世的时候以帕捂面，最后一眼也不让父亲看。她甚至留下遗言，要我父亲为她闭关十六年。”

金光瑶疑道：“这是何意？”

蓝曦臣怅然道：“生生世世不见君，人间地狱永不逢。十六年……她如果投胎转世，也应该嫁人了。”

金光瑶道：“……若我母亲有令堂半分骄傲，也不至于下场那样凄惨。”

蓝曦臣道：“可我父亲食言了……”他叹了口气，望着那群成双成对的云鹄，低声道：“无论那个人是男是女，无论外人说什么，只要忘机得人相伴左右，一生开怀，我这个做兄长的都会庇护他们终生。我父母没得到的幸福，希望忘机可以。”

金光瑶道：“那二哥你呢？真的不考虑联姻吗？”

蓝曦臣微微一笑道：“等一倾心之人，不强求、不将就。”

金光瑶笑道：“还是二哥通透。”

蓝曦臣拿起洞箫，清琅之音响彻湖中，随光流转，悠扬平和，袅袅不绝。金光瑶轻抚琴弦，淙淙如水流，颤颤如风鸣，配合蓝曦臣的箫声，似为那陆续而至的云鹄响起礼乐。

正在此时，远处天边红霞里一人踏剑乘风而来，衣带如练，风仪似仙。

纵然金光瑶的琴艺已是他所有技能中最好的，但遥遥看到御剑于空的蓝忘机，便自然地按弦止音，对蓝曦臣道：“含光君来向我讨你了。”

蓝忘机御剑而下，如履平地般踏上竹筏，竹筏连晃都没晃一下。相互见过礼后，金光瑶道：“含光君可是来附近夜猎？可惜你兄长修为太高，这方圆百里都干净得找不出一只邪祟。不如留下与我们观赏这南徙云鹄。每年此时，都有上万云鹄路经此地，日落而歇，日出而起，景色壮美非常呢。”

蓝曦臣道：“阿瑶切勿谦虚，此次夜猎你可是大显身手。”他转头看向蓝忘机，道：“忘机，可是寻我有要事？”

蓝忘机只道：“嗯。”

金光瑶立刻打趣道：“看来是我这个三弟占用二哥时间太久，惹得亲弟弟来寻了。清谈会在即，我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们张罗得如何了。”

蓝曦臣笑道：“是我唐突，不该把你这个日理万机的仙督拖出来游山玩水。”

金光瑶道：“二哥这是说的哪里话？阿瑶回去便让人把绽园收拾干净，扫榻以待。”金光瑶看了蓝忘机一眼，道：“含光君若有兴趣，也可带着朋友一起来。”

蓝曦臣连忙道：“忘机喜静，你便随他吧。”

金光瑶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蓝忘机，微微颔首，随后优雅离去。

蓝曦臣目送金光瑶远走之后，回头问道：“忘机，怎么一个人？上次带回来那位小友呢？还在一起吗？”

越发赤艳的晚霞中，映得蓝忘机脸上一片殷红，道：“在……一起。”

蓝曦臣想起金光瑶的话，斟酌道：“此人可是曾被金老宗主接回金麟台的那个私生子，莫玄羽？”

蓝忘机看着芦苇荡中相互依偎的一对云鹄，低声道：“我找到他了。”这一声“找到”，似乎带着些颤抖的激动。

蓝曦臣定定地看着，忽然惊道：“你说，他是……那人！那为何模样有异？”

蓝忘机道：“献舍。”

蓝曦臣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在大梵山向你当众表白可是真的？”

蓝忘机抿了抿唇，蓝曦臣又上前一步：“所以你们这些日子……天天都在一起？日日睡在一处？”

蓝忘机眼神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蓝曦臣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笑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半个夕阳的潋滟之光映在蓝忘机的脸上，掩去了他身上的那份冷漠疏离。蓝曦臣似乎又看见当年在龙胆小筑里，那个灿烂午后捧着“小婴”“小湛”给母亲看的弟弟。

原来喜欢的感觉，便是照进心里的一束光，再也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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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新章节不能发，因为发了就是屏蔽，我要改大纲。

赶了一个番外，以解大家相思之苦。昵甘之前给的一个idea，补白为啥观音庙蓝曦臣能把忘羡两个人的事说得这么详细。然后再补白一下金光瑶和蓝曦臣对于喜欢的定义。

大家不要吝啬点赞，我看看还有多少人在。

平沙落雁斜阳，故人别来无恙

谢谢@Devin M. 本章长评《风起云深》之潋滟之光 

谢谢@白浅 本章长评

恋人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