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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37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蓝忘机最怕的是伤心π_π

点了朱砂的羡羡真的很美……

《风起云深》总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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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华胥了无痕(一)


欧阳子真蹬着剑,就这样在举城居民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低低地在苍城上空盘旋好几圈了。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如此御剑被人当杂耍看热闹,可欧阳子真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脸面。魏无羡走了,蓝忘机却还没有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他满头大汗地回到客栈门口,站在门口的罗青羊还是对他摇摇头。

 

欧阳子真擦了一脑门的汗,收剑回鞘,心急如焚地边来回走边碎碎念:“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坐在门口守着小花盆晒太阳的小绵绵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他走来走去,声音脆脆地道:“你居然和我娘一样,会在天上飞?”

 

欧阳子真要不是看罗青羊在,恨不得对着小绵绵脑门就是一个毛栗:“坏小妞,故意和我作对!”

 

罗青羊问道:“绵绵,你做什么了?”

 

小绵绵立刻反驳道:“他对我做怪相。”

 

欧阳子真气道:“我那是对你做怪相吗?”他一屁股坐在客栈门口,差点把脑袋挠成鸡窝。

 

罗青羊不知发生何事,问道:“早上含光君和魏公子一起走的,难道魏公子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欧阳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幽幽地望了罗青羊一眼,再幽幽地看了小绵绵一眼,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罗青羊被他这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疑惑,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欧阳子真叹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他俩还能出什么事……”他不知道这个带着孩子的女子和魏无羡有什么关系,可是坊间皆传夷陵老祖最爱与美貌女子纠缠不清,四处留情。欧阳子真也算是听着魏无羡风流淫荡的谣言长大的,后来认识了魏无羡后,才知道“淫荡”两字确是谣言,可“风流”二字却未必。只要是正常人,不管男人女人,很难不对潇洒风趣的魏无羡产生好感,遑论当年的魏无羡据说比现在还要英俊招人得多。如今这模样已经够俏了,那以前……欧阳子真不由得看了一眼小绵绵,长得还不错……

 

欧阳子真装模作样咳了两声,问道:“小绵绵,我还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呢?”

 

小绵绵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欧阳子真道:“再过几年我就不能叫你小绵绵了啊,我得叫你李姑娘张姑娘,对吧?”

 

小绵绵道:“姜姑娘谢谢。”

 

欧阳子真心头舒了一口气,突然又一个激灵,妈的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这也不怪欧阳子真胡思乱想,他不知道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昨晚就闹了别扭,今日早上他去送白糖糕的时候,蓝忘机就站在窗户旁,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光看着那个孤独沉默的背影,就把欧阳子真冷得打了个哆嗦。以他多年听戏本子的心得,看蓝忘机的表情再联想到魏无羡正在楼下和这名女子谈笑风生,他肯定含光君八成是醋了!醋得还很厉害!!于是,欧阳子真赶紧和蓝忘机强调,这是有人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出去买的。岂料可怜的白糖糕非但没有得到青睐,蓝忘机连回头看都没看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冰冷无比的“嗯”。


欧阳子真听得心里发毛,赶紧奔下楼想要提醒魏无羡。可惜当时他站的的那个角度,只有小绵绵能看到他。这个小丫头忒可恶,看他递眼色不仅不帮忙,还故意捣乱分散魏无羡注意力。欧阳子真正绞尽脑汁,想编排个理由,有理有据又不失分寸把魏无羡支走,蓝忘机就下楼来了。那脸色冷如霜雪,走过之处都散着寒气,吓得欧阳子真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个。果然,蓝忘机一走过去,魏无羡又挠头又陪笑的,跟被抓奸了没两样,看得他直摇脑袋。好在魏无羡后来又追上去说说笑笑,欧阳子真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含光君再怎么严厉,是从来不对魏无羡生气的。

 

他这颗心没放多久,兰陵金氏的人就十万火急地找上门来,说是连夜御剑而来,务必要亲见魏无羡。欧阳子真对那人有点印象,平时老见着在江澄身边出入,近来才知道是金凌派给江澄的亲信。那人只交了一个东西和一封信给魏无羡,就把魏无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十几圈。蓝景仪蓝思追前后脚出去找了一趟,都没看到蓝忘机。魏无羡实在经不住金氏来人的催促,只能抓着蓝思追和蓝景仪,先行御剑离开了。


欧阳子真受命留守,悠哉悠哉踱到门口等蓝忘机,刚好小绵绵也在,所以就聊起天来打发时间。欧阳子真无意间听小绵绵说魏无羡回来的时候把她的花盆都打碎了,他立刻警觉起来,以魏无羡的身手怎么可能?再一细想,含光君去了什么地方魏无羡也不知道,亲娘啊这两个人肯定是出问题了啊!这个节骨眼儿,蓝忘机回来看到魏无羡一个人走了,那还不得雪上加霜?

 

果然,欧阳子真找了一个多时辰,把苍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蓝忘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若蓝忘机回来发现魏无羡已经撇下他走了……欧阳子真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为什么要对魏无羡瞎说什么“我可不载你”之类的话,说不定现在留下来面对蓝忘机滔天怒火的,就是蓝景仪了……

 

小绵绵看欧阳子真表情逐渐扭曲,突然问罗青羊道:“娘,魏叔叔是不是做错事了?”

 

罗青羊摸摸她的脑袋道:“又胡说。”

 

小绵绵拿手拨弄着小花苗,小声道:“那个白衣服的仙君看上去好凶。”

 

欧阳子真心里更慌了,瞪大眼睛看小绵绵:“真的?”

 

罗青羊看着欧阳子真的样子,道:“小公子要是着急去追魏公子他们,不妨告诉我含光君之后到哪里去寻你们,我在这里候着就是。”

 

欧阳子真慌得手心出汗,心道:“我倒是想啊……”若非魏无羡要欧阳子真务必在此等着蓝忘机,他早就麻溜儿地去追他们了。这也难怪,蓝忘机刻板严厉,不苟言笑,为人冷淡仿若自带禁制,平辈里都鲜有人主动上前攀谈,小辈们看到他更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何况如今这个情形!

 

正在此时,一名男子向客栈这边回来,老远就喊:“绵绵!”

 

小绵绵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冲过去就抱住那名男子,喊道:“爹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罗青羊笑着迎过去,道:“不是说没什么好东西吗,还出去那么久,女儿都快等不及要去找你了。”

 

那名男子笑道:“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上次我们在广陵遇到的那位,姑苏蓝氏的含光君。”

 

罗青羊急忙问道:“在哪里看到的?”欧阳子真也凑了过来,揖礼道:“烦请先生告知,我都找了他一上午了。”

 

那名男子道:“就在城外的早市,他当时好像在买马车。”

 

欧阳子真道:“买马车?”

 

那名男子道:“是啊,本来早市没有人卖马车,许是看他衣着华贵,便有几个人想把自己的马车卖给他,但他似乎觉得都不太舒适。一位马场主就说家里还有几辆更好的,连马匹一起卖,只不过在二十里外的马场里,然后他要了地址就走了。”

 

欧阳子真道:“他可说为何要买马车?”

 

那名男子道:“我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只隐隐约约听他讲,好像是……好像是有家眷身体不适,因要行远路,所以想要挑个宽大舒适些的。”

 

欧阳子真忙道:“先生可知那马场地址?”

 

那名男子道:“这我倒不知,小公子不如趁着早市未散,去看看那马场主还在不在,东口那边第二家就是。”

 

欧阳子真作揖致谢,赶紧御剑而去。

 

小绵绵看他走了,回头问道:“家眷是什么意思?”

 

罗青羊微笑道:“你就是爹娘的家眷啊。”

 

那名男子对罗青羊道:“青羊,这位含光君已经成家了吗?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罗青羊挽住丈夫的手,轻笑道:“可能吧。姑苏蓝氏家风严谨,虽重礼仪但不事铺张,喜丧都不对外邀客的。”

 

小绵绵突然搂住罗青羊的脖子,悄悄说了几句话。

 

罗青羊柳眉微蹙,问道:“什么时候?”

 

小绵绵道:“帮我把花种好了的时候。他是不是生病了?”

 

她爹点了一下小绵绵的鼻子,道:“绵绵,怎么只和娘说,不和爹爹说,爹爹可吃醋了。”

 

小绵绵道:“不告诉爹爹,上次爹爹都嘲笑我像小兔子。”

 

罗青羊抿了抿唇,眼里略有忧色。

 

 

 

 

 

 

 

兰陵城,金麟台。

 

夜色刚至,台前那条壮阔宽长的、象征着兰陵金氏千秋万代富贵荣华的阶梯上,两拨身着金星雪浪服的人各自燃起了火把,照得长阶如同白昼。他们已经这样对峙了一日了。站在阶梯上面,是头戴银边乌黑软沙帽、腰缠金镶玉带的宗主近侍。站在下面的,是黄褐长褂加身、腰挂金星雪浪纹玉牌的十几名金氏长老,其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家丁护卫,手腕皆绑着金丝带。每个人的神情都紧张肃然,气氛压抑仿佛一点就着。

 

一名满脸横肉的长老道:“退开!今日不见宗主,我等誓不罢休!”

 

另一名长须长老道:“黄口小儿,你们的父母见了我们都得跪拜,究竟是拿了谁的鸡毛当令箭,不让我等上金麟台。”

 

金凌的近侍长金闵已是汗如雨下,答道:“我等奉宗主之命,守在此处,长老们请回。”这句话是金凌交代的,说是若长老们硬闯金麟台,只管说这一句就是,其他莫提。

 

后面一位年纪三十多岁,恐是刚接任长老职位的更是语气嚣张:“即便金宗主在此,也得对我们这些长辈礼让三分。你算老几,一个下等修士家的人也敢对长老们持剑相向?我倒要请金宗出来说清楚,到底有没有把诸位长老放在眼里?”


金凌出任兰陵金氏宗主后,在挑选近侍上基本延续了金光瑶的作法,提拔了族中大量普通门第的年轻修士,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力量。但金凌毕竟不是位列三尊之一的金光瑶,身无“射日之征”的赫赫战功和协调仙门要务的仙督职位,加上年纪尚轻又无血亲长辈扶持,若非有江澄一直护着,这宗主之位只怕都未必能顺利坐上。他根基不稳,身边这些门第普通的近侍也常受到兰陵金氏贵戚支脉的冷嘲热讽。

 

一名年轻近侍按捺不住,冲口而出道:“不过仗着多活了几年,就对宗主呼来唤去,蓄意阻挠宗主行令,这就是你们的效忠吗?宗主有贵客……”金闵赶紧瞪了他一眼,道:“闭嘴!”

 

底下那群家丁护卫似得到暗示,纷纷吵嚷起来。

 

“区区近侍,敢对长老口出狂言!”

 

“哼!是哪门哪家的贵客?倒是说啊!”

 

“泽芜君来了好几天了都没走,这金麟台是改姓了蓝吗?”

 

“什么狗屁效忠,不如把你们那身金星雪浪服脱下来,换成那身如丧考妣服啊?”

 

那名年轻近侍急得眼睛通红,“唰”地抽出半截剑,立刻就被金闵按住:“干什么你?”

 

年轻近侍咬牙切齿道:“他们……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金闵亦恨得面红耳赤,低声道:“宗主的信物已经连夜送出去,他不会不来的。再等等!”

 

下面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全是指桑骂槐斥责近侍队拿鸡毛当令箭,甘为姑苏蓝氏的走狗,把金麟台变蓝麟台。自金光瑶死后,兰陵金氏连带从高处跌落,难免对姑苏蓝氏心存怨怼。金氏两任家主出任仙督,在“射日之征”结束后的十几年里可谓风光无两,前来投奔的世家散修不计其数,仿佛身着金星雪浪服,在仙门就高人一等。许多人私底下都说,当年魏无羡在斗妍厅斥责金氏要将温氏取而代之,实在是一语成谶。其实说到底,没有人喜欢一直仰望别人,站在高处的,永远避免不了非议与不满。

 

金光善任家主时,见不得光的事就做得不少。金光瑶接任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又提议了很多新举措,仅瞭望台一项就引来诸多非议。只不过,金光瑶虽身在高位,但表面为人谦虚,处事八面玲珑,不像温若寒那般当场就要人不好看,但他想要推进的东西,最后软磨硬泡地可都是做成了。若说以前大家对兰陵金氏的隐隐不满只在心里,金光瑶杀害赤峰尊一事暴露后,仙门百家一片哗然,以前那些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顿时像找到了发泄口,全都喷发了出来。鼓破万人捶,兰陵金氏不少陈年旧事被人挖出来,金麟台成了修真界众矢之的,以前那些为求一身金星雪浪服对金氏上下阿谀奉承的小仙门纷纷玩起了变脸,就连许多外姓门生也宁愿穿着常服在外行走,以免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听到闲言碎语招惹口舌。

 

金麟台这些长老之所以能忍受江澄的强力干涉,让年纪尚小的金凌做家主,是因为当年金子轩江厌离这桩看似亏本的联姻,却成了兰陵金氏如今尚能位列四大家族的最大靠山。江澄这个人,出了名的脾气大戾气重,但不管金氏内里怎么斗,只要不危及金凌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敢当他的面说兰陵金氏半分坏话,他手上的紫电也是毫不留情的。


相反,蓝曦臣在金氏众人眼里则完全是背信弃义的冷血之人。当年云深不知处重建,金光瑶拨钱拨人从未犹豫吝啬半分,蓝曦臣是金麟台的常客,金光瑶又把自己的别馆绽园按照云深不知处的风格重新装修,且从不留宿他人,对这位“二哥”算得上处处优待、敬入上宾,比亲兄弟还亲。在金氏众人看来,金光瑶对蓝曦臣的这份情,用的是兰陵金氏的人力物力,算是恩。可蓝曦臣并未因此对金光瑶手软,不仅亲砍其手臂,断其生路,还对金光瑶任仙督时的种种旧案进行重审平反,让兰陵金氏面对更多非议。仙门百家更是踩一必要捧一,将蓝曦臣大义灭亲一事编成歌谣,做成戏本,到处歌颂传唱。蓝忘机带着魏无羡回姑苏蓝氏后,姑苏蓝氏实力大增,立刻成为实际的仙门之首。这样的落差,让兰陵金氏很多人对蓝曦臣愤懑难息。这股气在心里压很久了,因此一听说金凌将金光瑶的遗物交于蓝曦臣,他们才如此抗拒。

 

吵吵嚷嚷半晌,一名国字脸的长老举手示意道:“停!”下面的人纷纷噤声,听他道:“贵客?这名贵客我们怕是招待不起,再招待几日,怕是兰陵金氏就要在仙门除名了!”

 

那位长须长老捋着胡须道:“金宗主已经三日未有露面,怎么也应该给我们个交代?金宗主年纪小,贵客一来,就派侍卫队逼我们离开金麟台,现在还把我等关在外面不让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我们身为长辈,不过问就是失责。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们整个近侍队都要人头落地!”

 

人群里又嚷了起来:“是啊,到底是贵客有鬼,还是你们心虚?”“我倒要问问,到底是泽芜君下的令,还是金宗主下的令了?”“昨日我还看到有姑苏蓝氏的子弟进去,不如扒了你们的衣服,让我们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假作我们金氏的人。”“狗仗人势,是欺负我们金氏无人了吗?”

 

眼见下面的人越说越是不堪,金闵撕裂着嗓子,在如潮般的讽刺声中重复道:“金宗主有令,让我等守在此处,诸位长老请回。金宗主有令,让我等守在此处,诸位长老请回。……”其他的近侍们也纷纷扯着嗓子,红着眼睛,和近侍长一起重复着这句话。

 

“金宗主有令,让我等守在此处,诸位长老请回。……”

 

“金宗主有令,让我等守在此处,诸位长老请回。……”

 

“他妈的,这句话已经听腻了,有种就让我们进去!”一个修为较高的门生震天一吼,打断了那群近侍队的回答。


那名国字脸长老嗤笑道:“就算金凌,也要叫我一声堂伯公,你们还管不到我头上,若再执意阻我等前行,别怪同门手下不留情!”他举手一挥,台阶下出现一批弓箭手,齐齐对准台阶上的近侍队伍。

 

忽然,一阵空灵的箫声响起,上空突然起了大风,吹得下面飞沙走石,所有人不得不拿手蒙住眼,以免被沙石迷了眼睛。弓箭手们为了护眼,自然也放下了手中武器,一场一触即发的战斗就这样化于无形。

 

没多久,风渐渐停了。台阶上,蓝曦臣迎风而立,雪白的衣袖抹额齐飞,如玉般的容颜上却掩不住疲惫和憔悴。他穿过近侍队伍,走到最前面,面对十几名金氏长老和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金氏众人,行了一礼,道:“曦臣见过诸位金氏长老。”

 

那名国字脸长老丝毫没有要回礼的意思,语带嘲讽道:“泽芜君,你可真是厉害。以前是金光瑶的上上宾,来得比我们都勤快,还是把人给杀了。怎么现在又和我们小宗主勾搭上了?他人小,看人还不如金光瑶呢。”

 

最年轻的那名长老厉声道:“泽芜君,若是我没记错,你们姑苏蓝氏不是有一条,不可干涉其他家族事务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蓝曦臣道:“在下惭愧,在此处多叨扰了几日。不过,这也是依各位所建议的,若查找金光瑶所判案书,需来金麟台,他生前物件不得外借。难道不是吗?”

 

这的确是几日前,两边在金凌调停下谈妥的暂时方案。金氏众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岂能与他讲道理,有人叫嚣道:“泽芜君恐怕不是在这里查找东西吧?若是金宗主无事,大可出来见见我们,问完我们就走。他父母早逝,小叔叔也被人杀死了,我们是怕他被外人骗。”

 

蓝曦臣道:“我的确是一介外人,在外人面前,金氏同袍持剑相向,总是不太好吧。”

 

那名最年长的长须长老出来,对着蓝曦臣道:“我虽不如泽芜君修为高深名声在外,但连青蘅君都是向我行过长辈礼的。既然是我们金氏的事务,便让姓金的出来说话,蓝氏的家主在这里说三道四,阻我族人见宗主,说出去青蘅君在地下都不安生吧。”此话带着已故的青蘅君,已是十万分的不敬,只是对方辈分高,向来尊长守礼的蓝曦臣也只能握紧拳头,吞下这份气。

 

忽然台阶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道:“找姓金的?好好好,看来我来得刚好是时候。”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额间点有赤红朱砂,头扎红色发绳,身穿金星雪浪服,语尾微扬,嘴角带笑的清俊男子,正抬脚不疾不徐地沿着阶梯往上行来。只不过,他眉间的朱砂却不是兰陵金氏明志朱砂特有的丹霞华彩,倒像是一滴赤红的血珠。干净舒朗的面容在这份点缀下,忽然明艳起来,再加上一身金丝银线的衬托,举止间潇洒恣意的天然神采,整个人显得贵气逼人,明俊夺目,不由让在场诸人想起了当年高傲俊美的金子轩。外貌不输,气质更胜。

 

“夷陵老祖?”

 

“魏……魏魏无羡?”

 

“魏无羡怎么又成了姓金的了……”

 

“……他是被金光善的儿子献舍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用了什么妖法夺命的呢!”

 

那些家丁护卫看到他,脸上都现出惊恐的表情,右手按到剑柄上,身体却自动退后几步,给他生生空出一条通道来。魏无羡转着手中的白玉笛子,潇洒地走过人群,所到之处人人避让,倒真走出些家主的气势来。蓝曦臣虽略有吃惊,但随即心下了然,不得不暗赞金凌这背后留的一手。

 

一名长老厉声喝道:“魏无羡,就算你这具身体是金氏的种,但莫玄羽还没有正式认祖归宗就被逐出金麟台了,哪来资格穿这身校服,点这颗朱砂?姓金,呵呵,更是不可能的事。”十四岁的莫玄羽被接回金麟台不久,金光善就突然死于马上风,认祖归宗之事就被拖下来了。金光善一死,金凌还小,莫玄羽未入籍,位列三尊之一的金光瑶理所当然接任了金氏家主和仙督,更没人再提让莫玄羽改姓入宗之事。莫玄羽自己也是个没心眼儿的,被金光瑶好吃好喝地供着,乐呵呵地以外姓门生身份混了几年。后来,他因骚扰金光瑶被秘密赶出金麟台,莫家人被威胁不得再与金氏联络,莫玄羽从此就算彻底和金氏断了关系。

 

魏无羡读过莫玄羽留下的信件,自然知道莫玄羽尚未被兰陵金氏正式承认。他分毫不乱,摸着下巴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说,你们也知道,这厉鬼啊不好当,献舍之人总是有些执念让我去完成的。可莫玄羽没和我说清楚,到底是谁不愿他重回金氏,应该不止金光瑶一个人,我最近正发愁,到底是找谁呢。”

 

那名长老立刻脸色煞白,不敢再言。献舍之术一直颇为神秘,有证可查的那三四名被献舍的厉鬼,都是以残忍血腥的方式实现了献舍者的愿望。姑苏蓝氏处理莫家庄灭门后,对外宣称是鬼手所为,所以大家并不知道魏无羡在那时已经算完成了献舍契约。大家都知道的,是金光瑶最后被魏无羡封在仇人的棺材里,下场凄惨到恐怖。听魏无羡这么一说,这些人更加不怀疑,莫玄羽的怨恨是因当年被逐出金氏而起。想到此处,金氏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莫玄羽做过什么恶劣之事。莫说几名长老,就连金阗这样的小辈,也经常对其嘲讽羞辱。这群人中参与反对莫玄羽入籍、驱逐莫玄羽出金氏的大有人在。刚才还赤红着脖子,仿若斗鸡似的长老们,全都心惊胆战起来,闭口不再说话。

 

魏无羡见众人神情,挑了挑眉毛道:“我作这身打扮,实在是为了自保,免得献舍契约认为我未完成任务,要我元神俱灭。所以,到底是谁不承认莫玄羽姓金呢?”魏无羡手执笛子,用笛子的一头对着众人,原地转了一圈,被指到的人纷纷摇头摆手。

 

魏无羡信手将笛子在指间一转,插回腰带里,笑道:“既然没人觉得莫玄羽不姓金,那我今天以姓金的身份和你们说说话,应该没人反对了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长老再是不平,哪里还敢出声反对?魏无羡快步走到蓝曦臣身边,对他眨了眨右眼,低声道:“你先走。”

 

蓝曦臣知道是魏无羡的缓兵之计,低低道:“他二人还在我阵法之中,我不能走。”

 

魏无羡悄声道:“我知道,做做样子,先把这群人打发了。”

 

这时,两道蓝色的光也自天上落下,是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向蓝曦臣下跪行礼,蓝景仪大声道:“泽芜君,蓝先生请你即回云深不知处,有要事相商。”

 

蓝曦臣怔了怔,道:“忘机呢?”

 

魏无羡顿了顿,垂眸道:“他……稍晚会到。”

 

蓝曦臣疑心地看了他一眼,道:“思追和景仪载你来的?”

 

魏无羡轻声“嗯”了一下。

 

蓝曦臣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不顾金氏众人看着,就把魏无羡拉到一旁,神色肃然道:“忘机在信中说你之前御剑时突然晕倒,忧心如焚,托我四处查阅典籍,绝不可能放任两个小辈载你过来。你们俩出什么事了?”

 

魏无羡直给他使眼色,道:“兄长,咱们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好吗?”

 

事关蓝忘机,蓝曦臣便丝毫不让步,道:“你抛下忘机自己走了?”

 

魏无羡道:“他外出未归,我又赶着过来解围,只好先走了,留了子真在那里等着他。”

 

蓝曦臣疑道:“他一路上没有赶过来?”

 

这话戳得魏无羡心里一痛,他们一路上已是走走停停,可蓝忘机一直没有追上来。魏无羡想到蓝忘机当时伤心难堪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撕成两半,一半飞到金麟台来,一半赶紧回去找蓝忘机认错。

 

蓝曦臣看他那神情便也明白了,道:“……你们……唉……忘机心细敏感,心里有事不爱说,我先回去看看他。阵法要诀我留有详述,就放在阵法一旁,让思追依此护好阵法即可。金凌不得要领,无法唤醒江宗主,留在梦境中不肯走,你来了也好,或许能帮他找到江宗主困在梦中不愿醒来的原因。”

 

魏无羡低着头,小声道:“兄长,蓝湛手伤了,你回去看着他好好擦药,千万不可持重用力。我这边事情完了就去找他。”

 

蓝曦臣神色大变,道:“忘机手伤了?重不重?可有伤到灵脉?”

 

魏无羡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肌肉肿胀得厉害,可有大碍?”

 

蓝曦臣面带痛色道:“琴修集大成者,手上灵脉直通心脉,忌伤手,更忌伤心。忘机所修弦杀术,因其极易伤及心脉,蓝氏向来只挑性情清冷者修习。只是没想到,忘机后来会……会因为你心绪难控。”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听蓝曦臣继续道:“你当年身死后,忘机拖着重伤的身体从乱葬岗回来时,我便发现他心脉有损。不久前你在赤金谷失踪,他没日没夜地寻你,终于找到你时,你昏迷中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说了声对不起,脉搏就骤然停了片刻。忘机当时以为你离他而去,悲痛欲绝牵动旧疾,几乎立时就要拿过命去。”

 

魏无羡整个人呆住,心里如同被钝刀割开一般剧痛,久久说不出话来。


蓝曦臣抓着魏无羡追问道:“你们到底发生何事?”

 

魏无羡脑海里前来来回回都是他在赤金谷重伤醒来后,看到的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眸,摸到的十根伤痕斑驳的手指。蓝忘机当时伏在他身上,抱着他半天没作声响,只有杂乱的心跳敲打着他的胸膛,是他从未见过的惶恐和脆弱。魏无羡那个时候就知道,若自己没有醒过来,这个人真的会舍下一切,绝不独活。魏无羡很想问蓝曦臣,当年青蘅君为了他们的母亲几乎丢弃了一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他又想起来,蓝曦臣说过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底下金氏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魏无羡几乎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吞了下去,他垂眸道:“兄长,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不对。你若看到他,先帮我劝着些,等我回去再好生认错。”

 

蓝曦臣摇摇头,道:“阿婴,不要为别人做决定,以前你不该这样对江宗主,如今也不该这样对忘机。”

 

 

 


 

 

蓝曦臣终是随着蓝思追和蓝景仪御剑而去,身影没在黑夜之中。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就这样让泽芜君走了?”“要不然呢?你还能拦得住?”“泽芜君换成夷陵老祖,岂不是更难办?”

 

魏无羡见蓝曦臣飞远了,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长阶最高的一层,道:“行了,大家回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都散了吧。这里面也是我侄子,我也不会害他的,你们就放十万个心。”

 

蓝曦臣对着他们是秀才遇上兵,等他们遇上夷陵老祖这样的硬茬儿,形势便调转过来了。长老们没办法,开始稀稀拉拉离开。那名年轻的长老不甘心,边走边道:“好意思说害人?金凌父母便不说了,金光瑶虽然做的不对,但金凌也是他护着长大的,最后是谁动的手?谁才是害金凌害得最惨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魏无羡抬起脸来,静静地看着那人,眼睛中一抹红色闪过,那名长老忽觉身上一沉,立马往前扑去。众人见他身上团团黑气,竟是好几只阴灵压身,顿时惊叫着闪开,那人无物阻挡,如同一个肉球,一直滚到阶梯的最下面。

 

魏无羡慢慢地抽出玉笛,嘴边一抹邪笑:“既然泽芜君走了,那我也不必受他们家那劳什子家规的束缚。你们中有些人应该知道,我对金麟台这地方可没什么好感。”金氏众人吓得,赶紧往阶梯下跑去,几个年纪大的长老若非有人扶着,怕是也要跟着滚下去了。

 

魏无羡用手一挥,那几只阴灵散去,那名年轻长老从阶梯最底下爬起来,面如死灰,战栗不止,看向魏无羡的眼中交织着恨意和恐惧。魏无羡阴沉着脸,道:“给脸不要脸,非要我动手,滚!”

 

 

 


 

等对方所有人都跑干净了,魏无羡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似是等待着什么,可那里什么也没有出现。魏无羡眼睛里似乎有什么突然黯淡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近侍队的引领下向金麟台深处走去。

 

黑夜中的金麟台,虽在彻夜不熄的灯火下仍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可魏无羡对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好感。在那座红毯玉桌的斗妍厅,他与金光善金子勋结下梁子,在那个金碧辉煌的芳菲殿,他被金光瑶戳穿身份落荒而逃,在这个白玉石阶的广场,他被师姐的孩子一剑刺穿了腹部。每一次,蓝忘机都在身边,不管护没护住,他都在。只有这一次,蓝忘机不在。魏无羡微微抬头,感觉头顶的黑夜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怪兽,似乎一口就要将他吞噬,让他透不过气来。

 

魏无羡突然脚下一软,身侧的金闵赶紧将他扶住:“魏先生?”

 

魏无羡抓紧了身侧的霜华,刺骨的冰冷传入掌心,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摆摆手,松开了金闵的扶助。

 

金闵看魏无羡脸色确实不太好,似是极度疲累,忍不住道:“魏先生可需要医师来瞧一下?”

 

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事。就是赶路着急,御剑时间长了些。”


金闵道:“先生用了莫玄羽的身体,确实是有些委屈了。”

 

魏无羡笑道:“命都给你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金闵道:“以前玄羽和我们一起修炼,一御剑就这般脸色,我还以为他装病呢,原来真的是身体受不了。”

 

魏无羡问道:“资质真的这么差?”

 

金闵道:“我与玄羽差不多大,当年算得上同修,他总是偷懒,什么都不好好学。”

 

魏无羡道:“他十四岁都未修出金丹,怎可和你们一起修炼?御剑岂不是上去就得掉下来摔死。”

 

金闵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他和剑道似乎没有什么缘分,人也不勤奋,修炼一会儿就喊头疼脑热的。”

 

魏无羡无奈道:“那他有什么行的吗?”

 

金闵道:“喝酒掷骰子啊。整天不务正业,跟戏班子混在一起划拳吃酒。”

 

魏无羡心道,幸亏是个能喝酒的,要是献舍的是个姑苏蓝氏的一杯倒,那可就哭了。

 

金闵接着叹道:“唉,他要不是喝醉了酒干出那档子事,也不会被赶下金麟台了。兰陵金氏多养他一个闲人也不是养不起,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魏无羡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点来,非要火烧眉毛了才派人来?”还是他和蓝忘机刚好吵了架的节骨眼儿。

 

金闵有些羞愧地没回话,那名刚才在外面反驳长老的年轻近侍连忙解释道:“金宗主说了,若三天他没出来,才可以去找你,连泽芜君也不能说。”

 

魏无羡稍觉宽慰,金凌这孩子做了宗主,还真有些心眼儿,好在总是信任自己的。

 

金闵道:“前面就是芳菲殿了,魏先生先去阵法那边看看,金宗主和江宗主都在那里。”

 

魏无羡似早就打算好,定声道:“不,先带我去找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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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子真不愧是小情圣,揣摩情侣心思一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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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第四章的时候,很多人一直问汪叽为什么喝药,蓝曦臣虽然提到他旧伤复发但是没有细说,因为这个伏笔很重要,到了37章终于写出来了,后续也会有故事发生。


这场吵架并没有对他们感情造成什么伤害,毕竟是男孩子,不会怎么钻牛角尖(我没有瞧不起女孩的意思,但是女孩吵架会比较发散,最后已经不是在讨论吵架的问题了而是态度问题)。这两章要委屈羡羡伤心一下,谁让他先对汪叽发火了,虽然我同意他的观点,爱一个人,不是要拉着他一起死,而是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孝敬长辈辅佐兄长,偶尔也能思念他的爱人和他们爱过的时光。


有点期待蓝忘机看到点朱砂的羡羡。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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