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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深》15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风起云深》总目录

你们这周真香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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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双杰曾何在

走出冥室,魏无羡慢慢往靶场行去,远远就看见一群白衣少年已经在那里等候。待他一走近,便齐身躬腰,规规矩矩向他行礼。


蓝氏子弟向来注重仪表,骑射校服也公认的好看。放眼望去,个个短襟箭袖、束腰长裤、银甲玉扣,显得肩宽腰窄、纤长挺拔。长长的抹额缎带随风扬起,轻扫背后的蓝色流云纹箭筒,仙气俊逸,煞是养眼。


魏无羡觉得蓝氏子弟知礼、听话、细致、好看。就是,有点隆重。


他在莲花坞作大师兄的时候,只需振臂一呼“射风筝啦!”,莲花坞那一群师弟可不管什么仪容穿着,大呼小叫就奔出校场,一个接一个往湖里跳,“噗通”声一片,溅起水花四射。他和江澄在前面撑着载着弓箭和风筝的小船,拿着竹篙打一路,船后跟着一群小脑袋,拼命地扒水,争先恐后追赶师兄们的船。笑声吵闹声融成一块,喧嚣聒噪得让其他船只老远听见就让路,留出宽敞的河道由着这群顽皮的少年修士打闹嬉戏。


魏无羡正想打趣眼前这群仙气逼人却太过沉稳的小古板们,突然瞅到这一片隆重俊逸后面,还有个不仅隆重,还花枝招展的——金丝滚边湖蓝长袍,上绣秋猎百兽图,头顶紫玉冠,脚踏麒麟纹皂靴,却站在靶场最靠近小树林的位置,眼睛还不知往树林里哪儿瞟,正是魏无羡独一个开后门叫来的欧阳子真。


魏无羡示意其他弟子不要吭声,轻声走过去,直接扑得欧阳子真一个趔趄。


“啊啊~啊~魏……魏前辈,呵呵呵,你来了!”这小子笑起来干净阳光,模样也俊俏,还真是有几分人见人爱。


魏无羡搂着他肩膀,小声道:“你这臭小子穿成这副样子,是来练箭还是来相亲?”


欧阳子真自从被蓝忘机冰冷的目光扫过两次后,对魏无羡这一自来熟的行为有着反射性的恐惧,赶忙从他腋下钻了出来,干笑两声:“唉啊哈哈哈哈,练箭,当然是练箭。”


魏无羡拍拍他肩膀,连声道:“好,好,好,少年有志气!这行头不错,别浪费,来来来,站最中间那个位置好了,两边看着对称。”


欧阳子真一脸陪笑,道:“啊……不用麻烦了,真的,魏前辈,我站这里就好,就站这里。”


魏无羡嘴角一挑,下巴指了指小树林:“臭小子,你今天要是不好好露一手,不白请人家来了!”


反正戳穿自己的不是蓝启仁,欧阳子真心里也不真慌,一边傻笑一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算是默认了。魏无羡揉了揉他的头:“傻小子,练箭不就是为了相亲,天经地义,好好练!”


欧阳子真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嬉皮笑脸地躬身行礼:“夷陵老祖英明无比,子真受教了!” 


魏无羡一拳轻轻打在欧阳子真胸口:“油嘴滑舌!”这孩子比一年前魏无羡刚见他时长高了不少,天生一副桃花眼,在小一辈世家公子里算的上模样出众、性情招喜的。魏无羡每每看着子真就暗自担忧,可怜我们家思追,都没怎么和女修说过话,唉真愁人……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边跑边喊:“我来了我来了,魏前辈来了吗?魏前辈!魏前辈,快来看!”魏无羡都不用回头看,云深不知处喜欢疾行喧哗的蓝氏弟子,除了蓝景仪还有谁?


一名蓝氏子弟问道:“景仪,你拿这么多风筝来干嘛?”


蓝景仪道:“你没听金凌说过吗,莲花坞都是用射风筝来练习箭术的。魏前辈以前是云梦江氏最厉害的大师兄,要练我们,少不得也用得着这些东西,肯定比射草靶好玩。”


子真挤过去道:“是啊是啊,我们巴陵也玩,就是云梦那边传过来的。风筝放得近,容易射中却不容易赢,但是放得太远,又难免失手,有趣得很。是不是啊,魏前辈?”


魏无羡微微点头,拿起一个风筝,是个胖头鱼,嘴边两条鱼须,红色的鱼尾巴也拖得长长的,不仅好看,还比别的风筝都飞得高飞得远。他每次都挑这个来射,赢了江澄无数回。而江澄就喜欢各种怪物,尤其那个独眼怪,矮矮胖胖的,魏无羡老嘲笑他审美感人,江澄就瞪他:“打个怪物要好看干嘛?娶回家吗?”


江澄有次与魏无羡出去抓一条巨大的鲤鱼精,不小心被那鱼精尸体压伤了胸口,当晚就梦见自己被一条鱼尾巴的女人压在身上喘不过气,大半夜地梦呓把魏无羡都给喊醒了,被魏无羡嘲笑了好久。后来,魏无羡每次带师兄弟们做风筝,都会特别把那个大头鱼怪的头改成个美貌女子,让六师弟放得高高的,边拉弓对准,边对江澄说:“江澄,我帮你射个媳妇儿!”


江澄送他一个白眼:“滚,自己拿去用,老子才不要。”


魏无羡箭已离弦,倏地就把那风筝射下来,回头就对师弟们喊:“快来个人帮江师兄的女人捡回来,晚上要压床的,不然你们江师兄可睡不好,哈哈哈!”


江澄赶紧来捂他的嘴,急得语无伦次:“别听他胡说,我不要女人,谁敢去捡!”


魏无羡左躲右闪,道:“江澄,你不要女人,难道要男人?”


江澄扑上来就拳头伺候:“你才要男人,魏无羡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一前一后追个半晌,魏无羡总会跑跑停停逗他,最后两个人一定是在地上打作一团,滚得全身是泥。不过打归打,完事儿依旧勾肩搭背回莲花坞抢江厌离做的莲花排骨汤,晚上在房里偷偷互相抹药油。


云梦泽寒暑几度,他二人从只有江厌离肩高的小屁孩,长成了高挑俊朗的少年修士,嘴仗依旧从早打到晚。可不管怎么闹怎么打,江澄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说“叫狗来咬你”之类的话。不仅如此,不管是在江枫眠作宗主时,还是江澄接莲花坞后,云梦一带都从来见不着流浪狗。仙门百家从来没人知道,叱诧风云、阴邪无比的夷陵老祖是个见狗怂。如若不然,两次围剿乱葬岗,岂用劳烦几千修士,金家养的那一群矜贵的灵犬就已足够让魏无羡魂飞魄散了。





思绪就飘了这么一会会儿,魏无羡就看到少年们已经开始若有其事地分风筝了,赶紧拦下来:“停下停下,云深不知处树多,放不了风筝,下次带你们去碧灵湖,今日我教你们玩点别的。”


“啊,魏前辈,我做了好久……”蓝景仪看着自己发红的两根手指头,顿时一脸失望。 


魏无羡把他揽至一旁,悄悄说:“好景仪,知道你费心了,晚上我奖励你一个好东西。”说完朝蓝景仪眨了眨眼,这才挽救了蓝景仪低落的情绪。


一炷香后,这群弟子们才知道,真是信了他夷陵老祖的邪了,这哪是什么新游戏?!


只见魏无羡叼着根草,舒舒服服地坐在树荫下,拿着根枯树枝在手里转得飞起,面前的弟子们一字排开,一手举弓,一手拉弦,对着草靶保持着拉空弦的姿势。拉空弦不难,关键是手上脚上都绑了两个沙袋好吗!若是谁手放下来了,腰背不直了,魏无羡就一个小石子儿弹过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少年们已是面红耳赤,汗流浃背。面上咬牙切齿坚持着,心里纷纷腹诽,夷陵老祖虽然比含光君要有趣亲切,但仔细想想,不管是夜猎还是训练,这个人哪次没把他们折磨得哭爹叫娘?!安排他们排队看凶尸,让他们和凶残的独脚山魈赛跑,潜到湖底在瞎眼水怪面前练闭气……每次都是对人身心的巨大摧残好吗?!可这些少年修士就是喜欢跟着他,尤其在赤金谷见到魏无羡挽弓射鸮的天人之姿后,对他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几乎可以对等他们心中一向高不可及的含光君。所以昨日一听说夷陵老祖要训练大家射靶,众人就兴高采烈地早早来候着,赶着受这份儿虐……


只是今日,他们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连一向听话的蓝思追都忍不住悄悄回头,偷瞥了眼拿着枯枝在地上画圈圈的魏无羡。大家互相递了递眼色——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这个话痨竟然半个时辰没吭声了!

 





魏无羡这绑沙袋的法子,是他在“射日之征”后,训练江氏门生时想出来的。岐山温氏一倒,仙门中有些实力的大家族,不仅忙着瓜分温氏的地盘,也开始大肆招募修士,想趁着大洗牌的春风,壮大自己的势力。


云梦江氏在战前就几乎被灭门,是四大家族中损失最为惨重的。江澄急着招揽弟子门生,扩充人员,却遇到许多困难。修为高深的、有些名气的,大多不愿臣服于江澄这样的年轻家主,根本不去莲花坞。有修士因仰慕魏无羡来投靠云梦江氏,可是魏无羡一早就说得很清楚,他所修之道不教不授,让很多慕名上门者颇为尴尬。还有一些江澄有心招揽的,竟然当着江澄的面,就说想要和魏无羡切磋剑术。魏无羡自然对于这样的要求嗤之以鼻,让江澄直接撵出去另寻好归处。有个特别狂妄嚣张的,出了莲花坞的门就嘀嘀咕咕云梦江氏家主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连自己的家臣都指挥不动。魏无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身边闪过,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佩剑已经被拔出来扔在了大街上。之后的两个时辰,那个人被定身在大路中央,亲眼看着自己的佩剑被路人踢来踢去,贱若尘埃,直到有人帮他把背后贴着的符纸取下来。此后,关于魏无羡的传言越发邪乎,连茶寮里的说书先生都自问编不出来这般玄幻,世人对魏无羡的恐惧愈盛。


兰陵金氏的百凤山围猎是温氏倒台后第一次玄门百家聚会,正是展现各家实力、吸引各路贤才的大好机会,江澄便让魏无羡在新收的人里挑些箭术好的,带去百凤山给云梦江氏长长脸。可魏无羡挑了一圈,发现箭术好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见不得人,只好临时抱佛脚,让那些新人带着沙袋拉空弦,先把弓箭拿稳了再说。


因为魏无羡在“射日之征”中的事迹实在太耸人听闻,许多新来的修士都怕他,见他一来自动避开两丈远,活像是见了鬼一样。对背着他的窃窃私语,魏无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白日到校场监督门生练功,晚上喝好自己的酒便是。


有一次,魏无羡看到一名修士握箭姿势不对,便走到那人身后帮他纠正动作,可他手还没碰到那个人,那人哆哆嗦嗦居然尿了裤子,脚下一片骚臭,差点弄湿了他的靴子,那股腥臊味从鼻子里一直呛到了脑门。魏无羡举起手,往后退了两步,呵,也不是什么都没变,至少除了江澄和江厌离,世人对他惧若恶灵,就连家教修养好如蓝忘机,每次看到自己也是一副要收服邪祟、恨不得押回姑苏关起来的样子。他不自觉地冷笑一声,校场上突然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每个人看着他的脸都是一副恐怖至极的表情,最后有几个人哆哆嗦嗦走过来,求他放过那个修士一条命。


那一刻,魏无羡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掉头就走。出莲花坞的门口时,只让人带给江澄一句话,说这活儿他不干了,直接跑去隔壁镇上的妓院喝了三天三夜。江澄和江厌离把莲花坞码头的酒肆翻了个遍,差点急疯了。后来,喝得烂醉的魏无羡从那家妓院的屋顶摔下来,右手鲜血直流都没醒过来,江澄听人来报,才赶紧御剑过去,亲自把人给扛回来。魏无羡醒来时正看到江厌离给他端来醒酒汤,于是醉醺醺地爬起来,趴在江厌离的膝盖上委屈地说,这些姑娘怎么了,以前不是都挺喜欢我的吗,怎么如今连个陪酒的也没有了。后来,江澄就默默地把训练门生一事揽了过去。魏无羡乐得悠闲,索性日日在莲花坞外闲逛,甚至抓了几个美艳女鬼陪在身边,招摇过市,喝酒陪乐,大大方方地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倒是没再那样醉过了。

 




看了看自己在地上画的那个独眼怪,魏无羡抬起头,发现这群弟子已是手脚发颤、弯腰驼背,遂叫了停,让大家喝水休息。欧阳子真看了看小树林那边,顿时一副垂头丧气怅然若失的模样。魏无羡心头暗笑,估计他叫来的姑娘早给闷跑了。


“你们一个个啊,就是缺练,以为这么容易就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吗?”众弟子皆是一片颓废,两臂跟脱臼了一样在身旁晃荡。魏无羡一拍手:“好了好了,别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这回是真的教你们怎么玩。”


魏无羡飞身上了一棵树,把早上准备好的东西取下来,是一大篮子碎瓦片。云深不知处重建时,换了不少新瓦,那些旧的瓦片没被运下山,就地填了后山一条小山沟。魏无羡早上去挖挖捡捡,挑了些完整的,放在篮子里给搬了过来。他挑了四名弟子,每人分三块瓦片,又让他们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交待他们听到哨令就轮流将瓦片高高往上抛。随后,魏无羡数了十二支箭,站到了靶场中央。


哨声一起,四个方向的弟子依次将瓦片向空中抛去。只见魏无羡急速开弓拉弦,转身移步片刻不停,极有章法。众人只听见弦颤之声与瓦片爆裂之声此起彼伏,竟是箭无虚发,矢必中的。最后一圈时,倒数第二名扔瓦片的弟子不知是看呆了还是怎得,顿了一顿才想起来轮到自己,就这么晚了一刹,两个方向同时瓦片升空,让大家不由得屏住呼吸,看魏无羡如何应对。只见魏无羡向后腾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灵活的翻转,瞬间后退了七八丈远,着陆时单膝跪地,将弓一横,两只箭矢同时射出,最后两枚瓦片应声而碎。好一会儿,一旁观看的弟子们才欢呼起来。魏无羡嘴角一勾,左手将弓熟练地往肩上一挂,右手叉着腰道:“怎么样?想不想跟我练?”


欧阳子真一边鼓掌,一边嘴角直抽:“我要是有个这样的朋友,立马和他绝交,否则少不了打一辈子光棍儿。你要跟他站一起,姑娘们哪还有眼睛瞧你?”


有人道:”听说江宗主以前和魏前辈好得很,所以现在还没老婆呢!难怪夜猎的时候,江宗主看见他转身就走。”


坐在一旁的夷陵老祖头号粉丝蓝景仪边鼓掌欢呼边答:“你们错了,魏前辈这样的,男女通吃。”


欧阳子真点点头:“含光君真乃伏魔明君也。”

 

少年们被魏无羡这一激,又振奋起来。魏无羡也在双手双脚上绑上沙袋,和他们一起练射靶,嘴上也是不停:


“来来来啊,这一箭,草根树皮水,射中加鸡腿!”

“下一箭啊,凝神啊各位,媳妇在前方,中了给煲汤!”

“再来再来啊,沉肩,瞄准,中原一点红,有酒敬知朋!”……


魏无羡一顿插科打诨,靶场上欢声笑语,练箭的枯燥乏味一扫而空。待到最后一轮,少年们卸下沙袋再轻松上阵,果然进步显著,俱是备受鼓舞。


此时,靶场外面几名弟子巡逻走过,低声嘀嘀咕咕:“蓝先生……刚才和我们笑着打招呼了?”


“好像是……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晚膳后,蓝思追和蓝景仪在房内打坐练功。可蓝景仪早已等得心痒痒,不停地问蓝思追:“你说,魏前辈要给我一个什么宝贝呢?额哈哈哈,夷陵老祖亲制,哈哈哈哈,你说会不会是什么驱邪的,方圆一里凶尸不敢靠近你的,那可真是太厉害了。以后你就跟在我后面,邪祟都不来找你……”


蓝思追睁开眼,道:“你没觉得魏前辈今日有些反常吗?”


蓝景仪道:“没有啊,还是一样帅,一样威武,一样配得上我家含光君。”


蓝思追又闭上眼,继续打坐。

 





此时的魏无羡提了酒,一跃上了静室的屋顶。凉风习习,吹来后院荷塘的阵阵花香。魏无羡灌下一喉,满腔清冽却后劲灼辣,爽得他习惯性地往后一倒,登时又被瓦片膈得立起身来。他换了好几个位置和姿势,依旧难受得紧,忍不住道:“含光君,回来给我枕腿……”说完自己也笑起来,真是被蓝忘机给养娇气了,以前在屋顶上睡个整晚也行,掉下去摔伤了手,翻个身还可以继续,如今少了个人肉垫子和耐心听客,一整坛天子笑也灭不掉心里的燥。他长叹一声,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蓝曦臣在冥室里问他那句话。

 

“阿婴,你想不想回莲花坞看看。”

“哦……不了,万一蓝湛回来探我,我不在就不好了。”


明明只是一口酒,却如鲠在喉。


母亲曾告诉他,只需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忘记你对别人的好。他何尝不想把下面那些快乐温馨的过往翻出来,可这就要把十几年前那些层层叠叠的血痂一个个撕开。他和江澄之间,有太多的伤口,太多的人命,都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痛,对江澄如是,对他亦如是。他不是沉迷于过去的人,情愿把这些都埋到心里的最深处,用一把锁锁好,直到带入自己的坟墓,尘归尘,土归土,过去种种,以死封缄。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可机缘巧合,他又回到了人世,机缘巧合,江澄知道了换丹之事,反应一如他所料。这团看似在前世一剑斩断的乱麻再次交织缠绕,勒得他落荒而逃。在观音庙得知那些阴差阳错、被人算计的真相后,十几年前的伤口不仅被撕开,还被刀子刮了又刮。可无论真相如何,莲花坞已经不是以前的莲花坞,而他们也已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人生路上,难免分道扬镳。恩怨如茧,往昔随尘,与其在里面挣不脱、逃不开,不如坦然抛诸脑后。


天涯两别宽,恩仇一口干。


魏无羡再次举起酒坛,发现一滴也没有了,正要起身下房顶去拿,身旁有人递过来一坛。


“思追?”


蓝思追对着他盘腿坐下,道:“魏前辈,蓝先生今日不会又骂你了吧?”


魏无羡笑道:“我今天可没给你们家含光君惹祸哦。”


蓝思追道:“那为何您在此喝闷酒?”


魏无羡道:“闷酒?天子笑是好酒!”


蓝思追也不答话,就乖巧地静静地坐在魏无羡旁边,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


魏无羡半坛酒下肚,突然问道:“思追,那日你帮着金凌去救人,金凌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你生气了没?”


蓝思追道:“我既视金宗主为友,自是以他性命为重,是为义。那把剑是他父亲的遗物,他当然珍之重之,是为孝。我们两人皆无过错,为何彼此要心生怨怼?”


魏无羡撑起身,转过头看蓝思追:“思追,含光君给你吃了什么,把你养的这么聪慧通透的?”


蓝思追道:“泽芜君闭关时,我曾帮忙含光君处理仙门事务,深知家主责任之重,事务之繁。兰陵金氏正值多事之秋,设身处地,金凌……金宗主,应该很辛苦吧。”


魏无羡问道:“那你会不会问他,要不要帮忙?”


蓝思追道:“虽然他不愿说,可是如果想要打听,总会打听到的。”


魏无羡提着酒坛,顿了半晌,一口干尽了,把空酒坛递给蓝思追,站起身道:“也是。我先走一步啊,你乖点,早点睡觉,我去子真那里一趟。”蓝思追只觉眼前黑衣一闪,魏无羡已经跃下屋顶,跑远了。


蓝思追追上去几步道:“唉,魏前辈,景仪还在……”魏无羡早没影了。

 

欧阳子真正在灯下擦剑,突然一个黑衣人旋风一样闯进来,劈头就问:“子真,可否帮我一个忙。”


欧阳子真连是什么事都没问,立刻郑重应道:“没问题。”


“你御剑不错,可愿陪我回一趟云梦,现在,马上。”


“好。”


又进来一人,是蓝思追。“我也去,我和子真可以轮换载人。”

 






三人御剑下山时,载着魏无羡的欧阳子真还在劝:“思追,我是来听学的,就算被罚也不过回家而已,你不一样。”


蓝思追紧紧跟在旁边,道:“无妨。何况,含光君临行前嘱咐我和景仪,若是魏前辈需要,一切听凭他安排。”


魏无羡道:“一起也好。云梦路远,我不能御剑远行,思追跟来更稳妥。只是蓝先生若是怪下来,便算我头上。……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三人停停换换,急行一夜,终于在破晓时抵达了莲花坞。


魏无羡之所以找欧阳子真帮忙,除了他是门外子弟,还因为巴陵欧阳家不久前已经归附了云梦江氏,所以欧阳子真也可被视作江氏门生,进出莲花坞打听更方便。魏无羡带着蓝思追在莲花坞码头的早点摊儿吃东西,不一会儿就见欧阳子真回来了。


魏无羡递上一碗荷叶粥,道:“先吃再说。”


欧阳子真坐下来,急急喝了一大碗,擦擦嘴道:“江宗主前几日就走了,人不在莲花坞。更奇怪的是,都说他带着药材去了姑苏。”


魏无羡问道:“什么药?”


欧阳子真道:“不知道,但是最近蓝氏有什么人生病吗?”


蓝思追看了看魏无羡,没说话。


魏无羡顿了顿,问道:“可有人知道江氏清谈会为何要推迟一个月举行?”


欧阳子真摇摇头道:“奇就奇在,连莲花坞的虞管家都还不知道此事呢!”


魏无羡心道:“这就奇怪了,可那封信的确是江澄亲笔所写。”


蓝思追道:“魏前辈,含光君走的前一日,也就是三天前,江宗主去过云深不知处,不过很快就走了。你那个时候正带着景仪他们在后山捉知了。许是江宗主在外发的信,所以离姑苏更近。我们彻夜赶来,可能比送信的人来得快。”






魏无羡放下了碗,没有说话。他从码头抬眼看过去,刚好能看见莲花坞校场上那座高高的瞭望台。


那时莲花坞重建,到处大兴土木,他总觉得屋子里有股怪味儿,是以一到晚上,便坐在莲花坞校场高高的瞭望台屋顶喝酒。那日,他照常在那里抱着个酒坛,远远眺望莲花坞码头那边灯火流转,熙熙攘攘的人间景象。下面突然传来江澄的声音:“魏无羡,你想死我直接给你一剑,再像上次那样喝醉掉下来摔伤了,我就再不给你结外面的酒账。”


魏无羡哈哈大笑:“江澄,江宗主,你也要学云深不知处,加不许喝酒这条家规了吗?你多久没陪我喝酒了,来,接着!”一坛酒从上面抛下来,江澄伸手接住就放在脚边,飞身跃上屋顶,直接把魏无羡给拽了下来。


魏无羡冷不防被他拽到地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搭着江澄一侧肩膀道:“江澄,你也太粗暴了,以后娶不到老婆的。”


江澄将随便往他胸口大力一拍:“拿好你的剑,本宗主亲自帮你擦好了,上面黏黏糊糊爬了一堆蚂蚁,你拿去干嘛了?”


魏无羡道:“切西瓜啊,不也让人端去给你和师姐吃了,甜不甜?我自己去摘的哦。”


江澄一把甩掉他的手,没好气地道:“你……你知不知道修士配剑是什么,你拿去切西瓜?你怎么不拿去叉鱼呢?”


魏无羡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哎,好主意哦!”遂把随便抽出半截儿一瞧,笑道:“江澄,你擦得可比我干净多了,就放你那,你想起来就擦,不擦也没事,晚上有它镇着,保准没有鱼尾巴女人来找你啦哈哈哈哈。“


江澄一掌把他拍远:“你少没正经,你以前说过什么,我做了家主,你就好好辅佐我。现在呢,也不帮忙练人,天天出去喝酒,配剑也不拿,还说什么姑苏蓝氏有蓝氏双璧,云梦江氏有双杰,瞧你这样子,真不知道莲花坞怎么出了你这种人。”


魏无羡两手一摊,道:“我不是不想帮啊,个个当我青面獠牙鬼见愁似的。怎么,江澄,招了新人不想养我了?哼,我让师姐养我。”说完转身就走,真的朝江厌离的房间去了。


“魏无羡!”


“干嘛呀吼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江澄几步追上来,拉住他,道:“魏无羡,阿爹和阿娘都走了,阿姐总有一天要嫁人的,以后莲花坞……”


魏无羡打断他:“师姐为什么一定要嫁到别人家,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一样可以好好照顾她,给她最好的。那金孔雀瞧不上,我们就帮她找一个世上最好的人,为她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摆上三天三夜的云梦九莲宴,就算百年后都要被人津津乐道的那种。”


江澄道:“师姐已经答应金夫人邀请了,她要跟我们一起去百凤山,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所以你给我好好的,蓝忘机说你那身功夫伤身,你不是跟我拍胸脯说没事吗?瞧你这脸色跟鬼似的,还说别人怕你。那天你醉得从屋顶上掉下来,把阿姐吓得半死,差点以为你怎么了。”


魏无羡歪歪嘴,道:“摔伤手而已嘛,又不是没摔过。”


江澄道:“我找人给你看手,你就给我东拉西扯,这以后要是用不了剑,看你哭都来不及。”


魏无羡喝了一口酒,笑道:“怕什么,不用剑,不照样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江澄皱了皱眉,道:“你别这么狂,如今莲花坞刚刚重建,仙门四大世家,聂氏、蓝氏、金氏他们三家结拜,明眼人都瞧得清楚着呢。现来投奔莲花坞的,也都是其他几家不收的。我们若是再不努力些,云梦江氏在我手里堕了名头,我有何面目去见阿爹阿娘。”


魏无羡搂着江澄的肩膀道:“江澄,你就是想太多。姑苏蓝氏挑人,光是相貌便要剔下一大堆,聂氏优先招纳擅用刀者或器修,那些投奔金氏的也大多是岐山温氏的附庸家族,你不是也瞧不上眼吗?再说,结拜这事儿,我跟怀桑打听过了,那金光瑶还是孟瑶的时候,在赤锋尊手下干过,和泽芜君又有私交,所以是私事。你和他们又不熟,凑什么热闹?你有我还不够吗,打架管胜就行了。”


江澄道:“你懂什么?联姻、结拜都是仙门世家之间巩固势力的手段。像我母……若非我外祖家鼎力支持,出钱出力,这莲花坞如今怕还是一片废墟。”


魏无羡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跟我说联姻金氏一事吗?你不准想,也不准答应。行了,百凤山围猎的事都交给我,我自有办法,保证让云梦江氏出尽风头,包你这个宗主脸上有光。”


江澄鼻子一哼:“什么叫都交给你,你当我这个宗主没本事吗?”


魏无羡哈哈大笑:“江澄,你的箭术你自己不清楚啊?”


江澄一把夺下魏无羡手中的酒壶,道:“放屁,去拿箭,现在就比。”


魏无羡立刻掉转头就向靶场走去:“比就比,谁输了今晚喝汤没排骨。”


江澄拉住他,问道:“哎,你手好了没?干嘛,你这么看着我,我是怕你到时候输了又耍赖。”


魏无羡跳起来一把抱住他:“哇,你关心我,我好感动。”


江澄一个胳膊肘把魏无羡甩开:“给我死远点,重死了。”


魏无羡笑得肚子痛:“哈哈哈,江澄,你可比蓝湛有意思多了。我每次逗他,他要么不理我,要么就说我无聊,你还能多说几个字哈哈哈。”


江澄给他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姑苏蓝氏的人看到你都恨不得绕着走。我先警告你啊,到了百凤山,你别再去撩蓝忘机啊,我怕他一剑捅死你。你俩之前在前线打得人尽皆知,搞得所有人都以为我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有天大的矛盾,连泽芜君都和我提了一次。”


魏无羡道:“那个蓝湛也是奇怪,我又没挖他的祖坟,天天跟在我后面追着念,被念烦了就打一架咯。这都什么破事,蓝氏双璧可真是什么都说。”


江澄抽出三毒,催动灵力,突然欺身而上,向魏无羡攻来,一边道:“你以前不是说要研究一套双杰剑法吗?今天就开始,这一招怎么样?”


魏无羡左闪右闪,就是不接他的招儿,趁着一个旋身将随便插腰间,换了陈情出来,人已经闪到江澄身侧。魏无羡嫌弃地用陈情将三毒隔开:“江澄,刀剑无眼,尤其你这三毒,生孩子很痛的。”


江澄道:“怎么,你以前老喜欢秀剑法,几个月不练,拿不出手了吧?”


魏无羡转了转陈情,道:“你都用惯了紫电,我也用惯了陈情,这也不搭不是吗?不如你也修个琴之类的,我们来一个云梦双杰大杀温狗曲。”


江澄冷哼了一声,挑了挑魏无羡的随便:“言而无信的家伙,拿剑!”说罢,再次挥剑而至,这一招正是江氏剑法中的妙招“麒麟断空”,江澄最是擅长。魏无羡对他身法了如指掌,闪避了几下,似乎被剑擦了一下,一个转身退得老远,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江澄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将他扶起来:“你怎么了,我没刺到你啊?伤哪儿了?”


魏无羡唇角流血,虚弱地求饶:“麒麟圣手饶命,我认输了……”


江澄满脸惊慌;“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我带你回去上药。”


魏无羡装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江澄大怒:“魏无羡!!”


魏无羡赶紧跑路,几个腾跃上了屋顶,边跑边喊:“哈哈哈,江澄,流水巷有个接生婆,叫麒麟圣手哈哈哈,要不你也叫这个名字吧!”


江澄在后面追,右手紫电一挥:“魏无羡,你他妈敢到处乱说,看我不把你挂到门口去!”


魏无羡大叫:“师姐,师姐救命,江宗主要杀人了!”

 

盛夏末梢,云梦泽碧叶接天,荷香万里,正是观荷最好的季节。接下来的一个月,这胜景却会慢慢由盛而衰,因此若清谈会再往后延期,早已不是举办云梦九莲宴最好的时候。别人不清楚,难道魏无羡会不知道吗?


如此要强好面子的江澄,岂会临时起意,为一场不完美的云梦九莲宴,大费周章通知玄门百家将清谈会生生延后一个月?


世事变幻,如今的魏无羡站在码头这边眺望莲花坞,也一如当年觉得咫尺天涯,遥不可及。那个曾情同手足、相濡以沫、重逾生命,却又彼此辜负、形同陌路的人,到底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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